矅京，皇宫。
李鹤坐于堂中，不远处的矮榻上躺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正是才被救下来的花景辉。
“你座下那不知好歹的东西，本殿替你收拾了。”
趴在床上的男人顿了顿，将近两个月的折磨，已叫他形同枯槁，憔悴许多，蒙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的，早没了曾经酷爱打趣的诙谐语调。
“我曾以为他与我一样，都是在这宫里谋生之人。”
李鹤瞥了眸，略有诧异这话会从花景辉口中说出，露出一丝讥讽的笑，“你是这么想，别人可不一定。这些年，他可靠着这些见不得人的营生揽了不少钱，买下你一个吏部是绰绰有余的。”
花景辉有些受挫，“当年他同我兄弟相称，怎么人到这份境上就变心了呢。”
“还不明白吗，矅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你在这里指望什么真心。”李鹤越来越看不懂他，“灵薇公主用命换你平安，到头来，他可管过你分毫？”
此话比方才还要扎心，花景辉抬起头来，“也是管了，不然，我也活不到现在。”
“你还真是好满足。”李鹤不明不白地瞄了他一眼，将目光重新放回到书本上，“这些天就在吏部好好休养着，你下面出了问题，也是你管教不严，这段时间便也是惩罚自省，好好想想，怎么东山再起。”
“五殿下，若我不是你的人，这连累是不是便用不着受了？”
李鹤动作一顿，“怎么，后悔当年给本殿尽忠？”
被兄弟背叛的难过不过一瞬，花景辉到底是个乐观之人，“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我才不要做待宰的羊羔。”
李鹤半笑不笑地嗤了声，“知道本殿最欣赏你什么吗，识趣一面，当真无人能敌，秦苏真应该跟你好好学学。”
插科打诨过后，花景辉还是提及正事，“那本错误的账目由人掉包，署上我的名字，六部本就缭乱，清缴过后更是复杂，除了顾家无人可以做到一统众臣。顾耳要我的命，也是急着要你命，你可想好如何对策？”
“不急，那位不是还病着？再让他装一会罢。”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那么着急铲除太子？”
李鹤不假思索，“能有什么，无非是怕太子风头太盛抢了他的位置，他还不想从龙椅上下来。”
“可只要他在位一天，太子就没有登基的可能。他大可不必那般急着背上弑子之名。”
“对他而言有何坏处？太子死于逆反，百姓眼里，他甚至是个被伤透心的父亲，多可笑。”
花景辉：“我总觉得不止这么简单，他让明野卫渗透进来，让你们李家人自相残杀，这样下去，只会让局势越来越乱，直到有天到彻底无法掌控的地步，就像你的存在，”他犀利地指出所有事件的怪异之处，“你已显势三年，他却还留着你，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能力杀掉本殿，就这么简单。”
李鹤盯着他的眸子，两人四目相对，其实他们都知道原因不止这么简单，李鹤即便暗暗起势，也绝非一朝一夕便可与李永业多年基业抗衡的，何况背后还有两国之间错综复杂的势力在里面搅合，李永业不是神人，他总有天会把自己玩脱。
那他何不在一开始刚发觉的时候便找由头将李鹤干掉？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真的得了重病，快不行了，而他在临死前，要最后玩弄一把权利。”
坐拥矅国江山，享世间无上之权利，他要将所有人戏耍到最后，再含笑退场。
若是一个自诩孤傲，算尽人心的上位者，这种心态并不是不可能。
花景辉的猜测令李鹤沉默，过了会，他不咸不淡地接话，“结果无碍。”
对他而言，李永业怎么想的不重要。
结局就是，他一定会死，而矅国的江山，他李鹤要定了。
“叫秦苏去送点长生丸便知道了。”
花景辉提议。
秦苏是天师府府尹，这些年一直在帮助李永业寻找所谓长生之术，然而李永业不知道自己万般相信的天师府尹早就被李鹤收于囊中，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长生不死，等待他的只有他的遗臭万年。
“殿下，夫人闯进来了！”
外面传来苗黎急切的声音，李鹤错愕，“什么夫人。”
“能让苗黎叫夫人的就那一个，你们俩不是分手了吗？”
李鹤瞪了花景辉一眼，对向苗黎，“怎么回事说清楚。”
他话音刚落，一把匕首便远远地刺来，那般骇人的力道便是为杀人而去，而她要杀的对象就是李鹤，苗黎不敢伤到明珠也不能眼见着殿下受伤，拔出武器将那匕首挡掉，又一把逼到眼前，躲无可躲，他情急之下替李鹤挡了一刀。
“呃唔……”
金属没入肉体的声音，砰，苗黎倒到地上。
李鹤蹙眉，探他气息，还活着，封住心脉，将救命的药物塞进苗黎口中，眨眼，熟悉的香气沁入鼻息，该是柔软的，却直直地将李鹤置于死地。
千钧一发，要么反击，要么动手。
身体本能令他选择前者，可是当他对上明珠那双猩红的眼睛，李鹤迟疑了，便是片刻迟疑，刀刺进他胸口两寸。
明珠没有再继续，“他们在哪？”
“什么。”
嘴角流出鲜血，李鹤涌出喷出的欲望，生生将血咽了下去，向明珠伸出手，“你怎么回事……”
“别动！”
刀又刺入一些，再往前就是心脏的位置。
明珠完完全全的疯癫模样，和李鹤记忆里，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差不多。
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否则怎么会被逼成这个样子。
“把人交出来，给我！！”
她已经什么都听不下去了，李鹤沉默几许，“他们不在这，差人去天师府要人。”
明珠听到云英的线索，分神了一瞬，李鹤便掐住这个时机，待她反应过来与他缠打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点住明珠的穴，敲她后颈，明珠晕的后仰，落入李鹤怀抱。
“……”他手紧攥，强忍胸口逼仄的疼痛，垂首，凝视明珠的脸，“叫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