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护城河边有不少人，天上飞着五颜六色的风筝。
卫逐染和空夏找了个空旷的地方，那精致漂亮的蝴蝶风筝很快就飞上了天。
秋风起，风筝抖动着翅膀，彷佛一只真正的蝴蝶飞上了天。
卫逐染扯扯手里的风筝线，将风筝放得更高，她仰着头视线追随风筝而去，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笑颜来。
“空夏，快看，飞起来了。”
少女嗓音如银铃般清脆，声音都带着明媚，仿若冬日里的阳光。
空夏手里也拿着一个风筝，此刻正小跑着放飞，听见卫逐染的声音，她转头去看，正对上卫逐染直达眼底的笑意。
“小姐真厉害。”
她扬声道，唇角也不自觉地扬起弧度。
公主最近心情不佳，好久没这么笑过了，空夏也是真为卫逐染感到开心。
空夏手里的风筝不知怎么回事，老是飞一会儿就落下了，几次下来，她也没了兴致，就将风筝收了起来，站一旁陪着卫逐染。
卫逐染的风筝一直稳稳在天上飞着，她时不时扯动风筝线，调整下风筝的方向。
兴趣正浓，白光忽地一闪，风筝线便在此时断了，软趴趴落下来。
蝴蝶顺着风向辗转，飘向远方了。
空夏抬脚去追：“小姐别担心，奴婢去找回来。”
卫逐染点点头道：“你小心点。”
她有些累了，站在原地休息，目送着空夏的背影越来越小，才开口道：“出来吧。”
一个身影落在卫逐染身侧，面具遮住了大半的容颜，腰间悬着块玉牌，正是言先生。
陌生的气息靠近，卫逐染手一动，袖子里滑出匕首，她警惕地转头看过去。
言先生视线落在卫逐染藏着匕首的袖子，唇角微勾：“公主的警惕心不错。”
卫逐染眼神微眯：“你知道我是谁？”
她出宫为了隐藏身份，一般都让空夏叫自己小姐，这人却一下子叫出了自己的身份。
不过这人弄断自己的风筝线，引走空夏，是冲着自己来的，那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奇怪。
于是，她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开门见山道：“你找我有什么目的？”
言先生却是先自我介绍道：“在下姓言，公主可叫我言先生。”
“言先生？”想起卫临风走之前交代自己的话，卫逐染皱眉道，“万春楼的？”
这话说的不免让人误会。
言先生却不在意笑道：“在下手下确实有些产业。”
卫逐染倒也不在意那些，只是听卫临风的意思，要小心万春楼和这人什么言先生。
她盯着他，冷冷问道：“你引走我的侍女，有什么目的？”
言先生面具后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兴奋，就是这样，那双如琉璃般漂亮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回望过去，露出个真诚无比的微笑：“我想认识公主，跟公主交个朋友。”
卫逐染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舒服，听了这话只觉得不可理喻：“仅此而已？”
言先生道：“仅此而已。”
“无聊。”卫逐染皱眉给出了个评价，转身就要走。
言先生拉住了她的手腕：“公主留步。”
卫逐染回身甩开他的手，袖子下的匕首划开言先生的衣袖。
她眼神冷冷的：“我与你素不相识，你弄坏我的风筝，还戴着面具示人，说什么交朋友。”
右手快如闪电，匕首抵住言先生的脖颈：“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说着，左手就要去摘言先生的面具：“我倒要看看这面具下长了张什么样的脸，这么见不得人。”
言先生抬手按上卫逐染的手，不过神情倒没一丝害怕：“摘下面具，公主就能确定一定是我的真面目吗？”
这确实不能，尤其卫逐染是见识过易容术的。
见她犹豫，言先生道：“既然不能，那有没有面具又如何？”
他抬起双手示弱道：“我确实只是想跟公主交个朋友，因为公主……”
“……救过我。”
“就在这个地方。”
卫逐染依然皱着眉，并没有在自己的脑海里搜刮出在护城河救人的记忆。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言先生眼里的紧张期待落了空，他勉强道：“公主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正常。”
他刚刚真有想过，若卫逐染记起来了，认出了自己是谁，那他或许真的可以停下暗中谋划的事情，按部就班过完这一生。
可是，她没有，她忘了。
自己视若珍宝的回忆，在她的生命里，甚至没留下一点印象。
卫逐染半信半疑，依然没将匕首放下：“你的万春楼似乎对朝中大臣很熟悉。”
“但我对你做什么不在乎，也不管你是在为谁办事，前朝，我没兴趣，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也别来招惹我。”
不在乎。
言先生眸中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抬手，轻而易举卸了卫逐染手里的匕首，在对方惊讶的眼神里缓缓开口道：“不管怎样，我依然当公主是救命恩人。”
“也是真心想来提醒公主一句，前朝，还是上心点的好。”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卫逐染：“公主有事可以拿着这个来万春楼找我，就当我还公主的救命之恩了。”
卫逐染对面前人防备不已，垂眸看过去，是个素帕，只在角落里绣了祥云纹。
看对方坚持，卫逐染考虑到两人悬殊的实力差距，还是将手帕接了过来：“你能帮我什么忙？”
言先生似笑非笑道：“比如，关于公主的身世，关于……无忧公主的下落。”
卫逐染瞳孔骤缩：“你都知道些什么？”
眼前的人却没答话，而是笑着道：“我知道所有公主想知道的事情。”
他伸出手，礼貌道：“公主现在可以考虑一下，跟我交个朋友吗？”
卫逐染将素帕扔回去：“朋友就不必了，用你说的这个救命之恩，来换。”
言先生没接，眼睁睁看着被珍而重之的帕子飘飘然落在泥土上。
纯白干净的素帕染上污泥，就如同他们之间。
如今建立在欺骗和假意上的联系，怎么不算是染脏了儿时的那份情谊。
蹲下身将帕子捡起来，言先生小心拍掉尘土，叠好收进怀里。
她既然不要，那还是自己收着吧。
递过去一张纸条，言先生道：“这人在十三年前，在无忧公主府做过杂役。”
卫逐染接过打开，上面是一个人名，还有地址。
言先生开口：“公主以后若是有想做但做不了的事，尽可以来找我，但是……”
“到时候就要守我的规矩了，做不了朋友，咱们还能做买卖。”
他笃定道：“你会再来的。”
“万春楼。”
话音刚落，烟尘四起，等烟雾散尽，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原地，只留下一个信封。
写着一行字：十三年前，淮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