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几人前前后后往一院子里走。
到了一处屋子前，苏缈转过头，对着后头的翠珠喊了声，
“翠珠姐姐，快扶殿下回屋休息，我去煮点醒酒茶。”
翠珠闻言，瑟缩了下，看了看前头那位没有反应，便应了。
挽着楚枫的胳膊就进了屋内。
苏缈放心地离开。
冷霜照例守在屋外头，护某人安全。
“今日可有错？”楚枫支着头扶着额问话。
“妾...”
“嗯？”
“奴，奴不该，不该在苏妹妹面前显摆。”
前几日楚枫不知何故赏赐了一套钗环给她，今天她也不知道哪里抽风，在苏缈面前嘚瑟了几句。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知道，奴会跪到天亮...”
这些年，只要让翠珠陪侍，就是跪到天亮。
“你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人前人后，要知分寸，是不是？”楚枫语气淡淡，看也不看她，隐藏起心底里的厌恶。
“是。”
门口传来动静，楚枫踹了她一脚，翠珠立马起身，立到一旁。
“缈缈...头疼的厉害...”楚枫又换上了少年稚气的声音，不同以往的奶泡。
“醒酒茶来了，喝了就不难受了。”苏缈安抚他道。
这几年苏缈其实有个问题困扰了很久，最开始出冷宫后，楚枫有一段时间开始有点疏远她，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叫作男女有别。
可就在他们到了临阳郡之后两年，那种怪异的距离感就渐渐消失，甚至可以说彻底没有了。
这会子楚枫整个人‘柔弱无骨’趴在苏缈肩上，让她端着茶慢慢喝下去，时不时吧唧吧唧两下。
结实有力的双臂还环住她的腰，懒在她身上。
“今晚和你睡哦，缈缈...”楚枫迷迷糊糊声音传来。
苏缈没理他，喝醉了她还管你？
让冷霜他们伺候着睡下。
等所有人都离开，‘熟睡’的楚枫睁开了眼，眼中平静无波，毫无傻气，半支起身，在黑暗里发怔。
那会痴傻的自己，真是蠢的很，一个女人而已，害什么臊？
通人事了，竟还要委屈自己。
呵。
还被训得跟只乖狗似的，实在是丢脸。
若是他早点清醒过来，定不能让苏缈在他头上撒野。
只是苏缈虽有些尊卑不分，但确实也算对他尽心，不离不弃。
待日后成事，若是她想，就给个名分予她，希望到时候她不要太过激动才好。
前提当然是她安分守己。
不然他也不会惯着她。
翌日清晨。
他楚枫的屁屁又被打了。
“今日有骑射课程，速度起床。”苏缈将被窝里的楚枫抓了出来，
实在放肆，苏缈，还知道自己只是个宫婢吗？
苏缈见楚枫眼含怒气瞪着她，不由一愣，小手捏了捏他的俊脸，“下学后带你出去走走，乖。”
“好的，缈缈，说话算话哦...”楚枫眉眼弯了弯。
也罢，日后再教训你。
楚枫想着大抵是自己残余的傻气未褪，影响了他对苏缈的判断，不然怎会依旧被她拿捏？
用完早膳，收拾妥帖后，楚枫跟着冷霜到了后山的校场练习骑射。
穆仲老将军也是为楚枫操碎了心，身为皇子，虽人痴傻了，但基本的礼仪修养、学识，君子六艺却未曾落下，只是效果极差罢了。
苏缈掐算着时日，差不多了。
离开的日子。
自顾自地去寻翠珠，见她安安静静地做着绣工，都是楚枫的贴身衣物。
还真是用心。
“翠珠？”轻叩了叩门，苏缈喊了声，因着活了两辈子，总觉得比她们辈分要大些，私底下只唤她们姓名。
“苏妹妹。”翠珠抬起头应声。
依旧是软软糯糯的，不过眉眼间却有着挥不去的愁容。
苏缈想是不是成了真正的女人，给翠珠添了些欢愉外也附加了些烦恼，毕竟她也算半只脚跨进了坟墓。
虽没有像样的成婚礼或是册封，但她四年前的的确确成了楚枫的人，至少到目前为止，是唯一的一个。
苏缈一头想着，一头坐在了矮榻上，支着脑袋，闲聊道，
“翠珠啊，当初你坚持要留下来，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
“不过我细算着，你进二皇子的屋也有了些年头，可怎么没有动静呢...”
此刻的苏缈觉得自己有些像话本里的以追求生子为终身使命的恶毒妇人，逮着娇滴滴的小媳妇逼她生子。
“是我没用。”翠珠低垂着头，不多言语。
苏缈看她这模样，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枫这人身上毛病确实不少，现在傻，后头疯，指不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难道，你们不甚和谐？”
“或是二皇子他身子出了什么毛病？”
“有什么话直说无妨，穆老将军可关心这事呢。”
翠珠直摇着头，她又不能说，她和二皇子清白的不能再清白。
见她如此，苏缈心里下了结论，楚枫他也许无法提供延绵子嗣的能力，那些小生命质量堪忧。
那还得问问周神医，这也算不得小事。
苏缈恹恹回了房。
苏缈之所以关心起这方面的事来，一来确实是穆仲有所记挂，毕竟现在年岁到了，生儿育女也是正事；二来也是苏缈自己存了私心。
她琢磨着若是楚枫家庭美满，儿女成群，未必就会成为日后的疯帝，这岂不是皆大欢喜？
况且再过些时日，她就准备溜了。
这些年，穆仲的人把整个雅园，甚至于是整个临阳郡都看管的极严，苏缈探了几次，都跑不了。
大多数时间，出个府就被发现，最远的一次也就在城门给卡住了，找了理由搪塞才糊弄过去。
现下边关战乱断断续续打了多年，流民积增，不久后，就会涌向临阳郡，上一世是发生暴乱的。
届时她才能趁乱出逃，在乱世虽九死一生，但留这就是瓮中之人啊，左右不过一死，还是要搏一搏。
校场里。
楚枫骑在高大的俊马上疾奔着，腰腹英挺，身姿矫健，手中的箭矢准确凌厉地射中箭靶，力道穿透靶心。
最后利箭穿透了草丛中一人的脑袋，血浆喷溅，速度之快，怕是这人并无痛苦。
“殿下！”冷霜惊呼，这人监视他们有几天了，他们一直都不管，打算跟着他钓后头的大鱼，结果现在被射死了。
“碍眼。一大早在我眼前晃。”楚枫神情淡淡，眼里有一丝烦躁。
冷霜垂眸不语，敢情他是生了起床气。
“回去了。”将手中箭随手一扔，身旁的侍卫立马接住，冷霜上前为他披上月牙长袍，走起路来，无风自动。
比起练习这些无趣之事，他更想看苏缈被他耍弄的模样，他最喜苏缈一脸无奈却又不得不顺着他的样子。
装傻有时候也不算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