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漓脚步未停，却在转角处忍不住回头。
商寄寒仍坐在亭中，墨色衣袍被风吹起一角，像展翅欲飞的鹤。
他举起她方才用过的茶盏，就着唇印一饮而尽。
“娘娘？”绿珠迎上来，“你的脸怎么红了？”
“天热。”
陈清漓快步走向凤辇，腕间翡翠贴着肌肤，凉得惊心。
“母后，你去哪了？我等你好长时间了。”
萧钰宸坐在永宁宫的殿内眼巴巴的看着门外，见到母后走入殿内的一瞬间，他便跑过去抱住了陈清漓的腰。
陈清漓被小皇帝撞得微微一晃，忙扶住他的肩膀：“钰儿怎么来了？太傅今日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
萧钰宸仰起小脸，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太傅今日布置的，儿臣一早就做完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儿臣原本想去找摄政王的，但是见他急匆匆往御花园去了，这才来找母后的，可谁成想母后也不在宫里。”
陈清漓心头一跳，指尖不自觉地抚过腕间玉镯：“母后在宫里无趣，出去走了走。”
小皇帝吐了吐舌头，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枚精致的香囊：“母后这是儿臣让尚宫局做的驱蚊香囊，里面放了薄荷和艾草，夏祭时戴着就不怕蚊虫叮咬了。”
陈清漓心头一软，蹲下身与他平视：“钰儿有心了。”
“母后。”
小皇帝忽然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儿臣听说东越送来了一对会说话的鹦鹉，咱们去看看吧？”
陈清漓见时辰还早，便点了点头：“走吧。”
母子二人来到御兽园，远远就听见清脆的鸟鸣声。
东越送来的那对鹦鹉羽毛艳丽，正站在金丝笼中歪头打量着来人。
“美人！美人！”
其中一只突然开口，引得小皇帝拍手大笑。
陈清漓也被逗乐了，正要上前逗弄，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回头望去，只见商寄寒带着几名侍卫大步走来，腰间佩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怎么又来了？今天那么闲的吗？
这是陈清漓看到他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参见皇上，太后。”商寄寒行礼时目光扫过鹦鹉笼子，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萧钰宸却兴奋地跑过去：“皇叔！这鹦鹉会说话！”
商寄寒蹲下身，声音难得温和：“皇上喜欢？”
“喜欢！”小皇帝重重点头，又犹豫道，“可是太傅说玩物丧志...”
商寄寒唇角微扬，伸手轻抚小皇帝的头顶：“偶尔消遣无妨，但皇上要记得，治国如驯鸟，既不可放纵，亦不可苛责。”
陈清漓闻言一怔，这话分明意有所指。
“摄政王今日倒有闲情逸致。”
她缓步上前，裙裾扫过青石板缝里新生的野草。
商寄寒起身时带起一阵沉水香的风：“我只是来找皇上禀报夏祭事宜。”
他忽然压低声音，“方才在御花园未尽之言，还请娘娘借一步说话。”
萧钰宸正踮脚逗弄鹦鹉，闻言转头：“母后要和皇叔说悄悄话吗？”
陈清漓耳尖微热，轻咳一声：“钰儿先和嬷嬷玩会儿，母后与摄政王商议正事。”
她随商寄寒走到回廊拐角，斑驳树影落在两人衣袍上，恍若交织的网。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令牌，递到她手中。
令牌触手生温，正面刻着凤纹，背面是个极小的“商”字。
“若遇危急，出示此物。”
他指尖在她掌心一触即离，却激起一阵战栗。
陈清漓攥紧令牌：“哀家记下了。”
他倒是大方，竟然连能指挥暗卫的令牌都给了她。
也不怕她借此对他出手？
她正要收回手，忽被他反手握住。
商寄寒的拇指在她腕间翡翠镯上轻轻一蹭，眸光晦暗不明。
“娘娘！”
绿珠匆匆跑来，“大长公主递了帖子，说即刻要进宫见您。”
大长公主嫁给了承平侯，婚后也是幸福美满生了两儿一女，也不知此时有何事找她，竟这般的急。
商寄寒立刻松手后退，方才的旖旎仿佛错觉。
陈清漓整理衣袖，声音恢复平静：“请大长公主到永宁宫候着。”
她转向商寄寒，“摄政王若无他事...”
“本王告退。”
商寄寒深深看她一眼，转身时墨色披风扫过她绣鞋上缀的东珠。
待他走远，绿珠才小声道：“大长公主脸色难看得很，怕是来者不善。”
陈清漓望着商寄寒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令牌纹路：“备轿吧。”
永宁宫内，萧明暄正焦躁地踱步。
这位先帝的胞妹虽年近三十五，保养得宜的面容仍可见当年风华。
见陈清漓进来，她立刻屏退左右。
“太后可知礼部刚递的夏祭名单？”萧明暄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蜀王妃竟在随行之列！”
陈清漓心头一震。
蜀王乃先皇胞弟，三年前叛乱蜀王妃本该一同斩首，因她怀有身孕皇帝萧邈一时心软这才暂押皇陵。
如今突然出现，必是有人做了手脚。
“大长公主从何处得的消息？”
萧明暄从袖中抽出一封信：“今早有人塞进我车舆的。”
萧明暄压低声音：“蜀王虽死，但秦氏未必甘心。她若在夏祭上闹出什么事来，皇上和太后的安危……”
陈清漓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思索片刻后抬眸：“大长公主放心，哀家会处理。”
萧明暄见她神色镇定，稍稍安心，又叮嘱了几句才告辞离去。
她跑这一趟不单单是为了太后和皇帝，也为了她自己。
毕竟现在的小皇帝是她亲侄子，要是小皇帝死了，皇位被她的那些异母兄弟得了，那才是不妙。
待大长公主走后，陈清漓立刻召来心腹暗卫：“去查蜀王妃近日动向，以及是谁将她加进名单的。”
暗卫领命退下。
一直到用了晚膳后，陈清漓在自己的梳妆台上看到了一封信。
她本以为是商寄寒送来的，可看到字的时候她眸光一凛，这字迹如此娟秀显然是女子所写。
蜀王妃！
可既然她能送到宫里来，为什么要先送到大长公主手里呢？
这一点让她有些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