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皛出门把沚盈叫了进来陪薛总喝茶，然后自己跟峻翔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进洽谈室招呼薛总一起出门。到了薛总的工厂，云皛见到了满车间、满仓库、满展厅，各式各样的仿古瓷器。全都是看起来高档华丽、雍容华贵的颜色和图案，比如龙凤牡丹梅兰菊竹，明晃晃的金色、黄色、红色、青花等，淡雅的极少。在展厅里云皛问：“薛总你是要拍哪些产品没我看有很多款式和系列加起来应该有上百款了吧？全部拍？”
“不不不，不用全部拍。就拍我们主打的产品系列就可以了，嗯，总共是16个系列。一个系列大概是七八个到十个款。像这套，只是有茶具，壶和杯碟就简单些。这边这个系列就稍微复杂一些，花瓶、首饰盒、餐盘、碗、点心盘、咖啡杯、马克杯这些全都有，形状也相对特殊一点。拍照的目的主要服务我们的经销商和网站平台。”
说话的是薛总的小儿子薛宗杰，英文名Jason 。
客气闲聊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薛承强本是潮州人，年轻时去了香港，挣了些钱又回到大陆来开公司。他还说自己是潮州人，但他儿子却是在香港出生长大的人。
Jason 笑自嘲：“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反正香港人说我是大陆仔，老家人又说我是香港仔。总而言之，我是中国人。”
云皛笑着捧哏：“这话极是！”
Jason的普通话倒是挺标准的。
云皛把他们要拍的16个系列用手机拍图存档，然后在老板办公室听取了他们的拍摄意向之后，向他们介绍了一下三原色工作室的大概的拍摄收费标准。
薛总说：“行行行，就按你说的办！你回去整理一下把价格表做出来然后找Jason 签字就行。徐总介绍的，我绝对放心！”
但Jason 说：“先把价格报过来吧！”
明摆着他要比价，显然比他爹公私分明得多。
云皛心知肚明，无所谓地笑笑：“好，我们也可以拍个样片给你们参考。”
“啊，对对对！Jason，你去拿一套那个我们刚出的那套茶具来，送给云小姐，我答应过她的。要拍样片看效果的话也可以拿那套来拍。”薛总说。
“好，我去安排。你们聊。”
Jason站起来走出门去，没一会儿就抱了一个包装很好看的礼盒进来，在茶几上打开展示给云皛看。是一套仿古青花套装，白瓷居多，青花部分占瓷器的1\/5，减轻了茶具的厚重感。小杯碟用的是传统凤鸟图案配细花边，大茶盘用的螭纹配细浪纹，以金边装饰提升华贵感。
面对这套茶具，薛总很是得意:“云小姐，这套瓷可是我们『御筵坊』今年的主打系列，样品送出去后，反应很不错。配套的餐具还没有批量生产出来，前批做的样品本来有多，不巧昨天送给『盛王府』了！下次再给你补上！”
云皛知他是客气话，刚才在展厅，她看见这套瓷的售价标示——￥8888.00元！
她默默瞧Jason脸上表情。此人面上也没有舍不得，看来他对于对这些东西也并不在意。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这样的产品成本其实是极低的，所以怎么送都无所谓。多一套不多，少一套不少。给人是面子，对己并无甚损失。
来时坐的薛总的车，回去时云皛拎着瓷器礼盒打了个顺风车。
到了工作室，正好吃午饭。可巧，以前她租房子的房东老太太，抱着一个大纸箱同她一起进门。因而赶紧接住，手中沉甸甸的，于是问：“阿娣，是什么？”
老太太全名钟招娣，今年快70了。不喜欢别人叫“婆”，除非族中亲戚，否则一律让别人都叫她“阿娣”。她掏出手绢儿擦汗，跟在云皛身后进门：“院子里的荔枝熟了，今年阳光好，又大又甜，冇人食，我就请人摘了送人喽！给你挑的最好的！另外端午节不是快到了么，包了些粽子，给你带了几个来。怎么样？最近生意好？”
云皛：“还是老样子，吃不饱，饿不死。”
把箱子放到桌子上，她抱住阿娣：“阿娣，你真好！”
“慢慢来，不着急。路走稳，就会越做越好的。”阿娣拍拍她。
沚盈给阿娣拿了瓶饮料来，她拒绝：“给我倒杯白开水就行了。”
云皛亲自去倒，温热水对半，不烫不凉。捧给阿娣后吩咐沚盈：“把上次宗欣留的那套样品拿来，给阿娣带回去。”
“什么东西啊，我不要。”阿娣一边喝水，一边拒绝。
云皛边开箱子拿荔枝，边笑：“也是好东西，特别适合你。”
阿娣好奇，沚盈已经把东西拿来。
原来是套围裙、手套和水靴。阿娣笑了：“哈哈，倒是真适合我。”
拿起来看看质量，满意：“好，那我就带走。”
阿娣看皓岐分饭菜，意是要分一份出来给她，连忙又道：“靓仔，不用给我分，我食佐来的！坐阵就行！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少吃一点？”皓岐问。
云皛也问：“当真吃过了？”
“食佐食佐，你们食。”阿娣喝着水，打量工作室。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阿娣走时，云皛去送。
“去年那个好靓仔的小伙子呢？怎么不见来给你送饭？”阿娣突然问。
云皛脸上微微一顿，浅笑向阿娣：“去年那个靓仔，我本以为他跟别人不同。谁能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
阿娣听了，皱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难道阿娣我也走眼了？”
“没有误会，他甩了我，躲得无影无踪。”云皛脸上的笑，又淡了两分。
阿娣见她神色，心中暗叹。那小伙子，一脸阳光，脸上的笑，似乎能温暖所有的人。那笑容，是那么真诚坦率，怎么可能？他还给她送过小礼物呢。不算贵重，但却有些心思，是“柿柿如意”的茶宠，做工相当精巧，色彩也配得极温和，她现在还用着呢。
她极喜欢的一个包，不小心被挂出一个洞。他看到了，要了去，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给她补好送回来，一点破绽也看不出。他当时说：“您对云皛好，我当然要对您好。您就是我的长辈。”
这样的男孩儿，怎么可能无疾而终？
怕是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阿娣试探着问：“你向他的朋友们打听过吗？”
“他的朋友和他的说辞一样，去国外了。他的同事只知道他是突然离职的，去向不知，反应也很突然。”要说别人问，云皛根本不会解释。但阿娣问，她仍忍着心中的难过，平静地解释。
“他的家人呢？”阿娣又问。
“我只知道他家在江南，具体哪里却不知道。有听他跟父母讲过电话，但却没有他父母的电话号码。所以，没办法打听。”云皛说这话时，失落已经全不掩饰了。
“阿皛啊，他在公司的档案上，一定有父母的联络方式。”
“我知道。也打听过，但对方不说。”
正说着，下到楼中间，有人进来，云皛便护着阿娣向里靠，不再谈白书翃了。
阿娣明白了，是白书翃故意隐瞒。
现时年轻人拍拖，一拍两散很正常。散了闹失踪，连工作都停了，却有些怪异。这一点，聪明如云皛，自然也是想过的。可现在，找不到人，问无所问，便是无解了。
下得楼来，给阿娣打了个车送走。
仰天看太阳，火辣辣，白花花的。灼热难耐。
回头正要进大楼，云皛突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回身四望，并无发现。转身进楼，那种感觉还是缠着她，且很强烈。
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跨进电梯的脚，缓缓转身。四下打量，一无所获。改变了要上楼的打算，一转身，她去了旁边的奶茶店。她讨厌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一个白书翃就够了。
柜台前。
“两杯杨枝甘露，两杯红豆糯米，三杯生椰拿铁。打包，谢谢！”
被人盯着的感觉一直在，她相信这不是错觉。
难道白书翃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