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姜黎醒来时屋里依旧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一份早餐。
她匆匆洗漱一番，吃了早饭后就往一号房间走去。
一楼的三十个房间里依旧关满了人，惨叫声经久不息。
姜黎已经适应这些声音和血腥气，但依旧不敢抬头看一眼，只能加快速度，迅速通过整个走廊，直到上了二楼才猛地呼出一口浊气。
随即打起精神，走进一号房间。
她来得算早了，但一号房间里依旧基本满员，只有几个因为业绩不达标被关去了小黑屋的座位空着。
这时候，姜黎也看到了之前和她一起学习的三个人。
几天不见，那三人的状态明显憔悴了不少，同时，那双眸子里的光亮也彻底熄灭。
姜黎知道，他们终究还是被这里给同化了。
这时，她看见凤姐拿着一沓资料来到三人面前。
“虽然今天是你们第一天上手，但我还是丑话说在前头，我给你们安排的客户，都是金额小好骗，傻子都能完成的，你们要是还完成不了，到时候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三人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连连点头称是。
凤姐一脸嫌弃的把资料扔他们身上，随手一指，让他们坐到了最角落的位置，一转身，就看到站在那里的姜黎。
“哎哟，你不去干活站在这里做什么啦，吓死我了。”
凤姐拍着自己的胸脯，看起来吓得不轻的模样。
姜黎一脸尴尬的抓了抓头。
她也不想站在这里来着，可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本来还想着找个机会偷偷摸摸查一下那一个亿到账了没有，结果瞟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凤姐突然转头被她给吓到了。
凤姐似乎想起什么，啧了一声。
“真是的，不知道霆哥怎么想的，咱们一号房本来就忙得很，还把你这个刺头派给我，真是麻烦死了啦。”
说着，她招了招手，语气不悦：“彩坤！别玩你那破手机了，快带这个刺头下去好好学学规矩。”
彩坤应了一声，抬头一看竟然是姜黎，脸色就是一变，骂骂咧咧的带着姜黎去了学习室。
“臭娘们，老子警告你啊，这回你要是再敢跟老子对着干，老子抽死你。”
彩坤扬了扬手里的戒尺。
“我知道了。”姜黎弱弱回答一句。
她现在的目的是活下去，找死这种事，自然不会再干。
“这还差不多，来，先来复习复习，上次教的你还记得多少。话术大全你先背一遍。”
姜黎低垂着眼眸，顺畅流利的将前几天背过的诈骗话术大全进行了全文背诵。
彩坤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算有点子记性，那今天就跟说说咱们一号房间主要负责的业务。”
“咱们一号房间主要通过仿冒身份进行诈骗，为了方便管理，总共分成了五个组，分别为秘书组，亲友组，领导组，政府单位工作人员组，特定身份组。”
“每个组的性能职别不同，诈骗的手法也不同……”
彩坤十分详细的给姜黎讲着。
一连几天，姜黎都在学习室里学习着各种诈骗手段，各种话术也是层出不穷。
而在学习期间，姜黎的表情一天比一天复杂，恍惚间似乎觉得自己并不是身处缅北的诈骗中心，而是某个高企的员工培训室里。
这和她想象中诈骗园区似乎有点不一样。
抛开那些血腥与暴力不谈，无论是管理还是智能分类，都太像一个正规企业了。
而在学习期间，几天前和她一同学习的三个人，终于成功的骗到了钱。
姜黎清楚的看到，他们的账户在成功收到受害者汇来的钱时，他们欢呼着，雀跃着，俨然已经忘记他们刚来时也曾抵触过，反抗过。
还有些人，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精英，自视为国家栋梁，誓要为祖国发展贡献他们的力量，在来到这个地方后，也忘记了他们曾经的誓言。
原本高傲的头颅低垂，挺直的背脊佝偻，坚决的目光麻木，为了活命，抛弃尊严，抛弃一切，疯狗般到处骗钱，甚至可以为了业绩，连自己的亲戚朋友都骗。
姜黎一直都知道这里是一滩烂泥，无论是谁来了，都不会再“干净”。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变得这么疯狂，但至少现在，她想尽可能的保持自己的理智。
所以她故意放慢学习速度，尽可能的让自己更晚一点接触那些东西。
可总有人不让她如愿。
第四天早上，姜黎同往常一样，直奔学习室而去，这个时候，消失了几天的宋霆忽然出现了。
白衬衫，黑西裤，站在阳光下，美好的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从今天开始，姜黎划分到特定身份组。”
不由分说，宋霆结束了她的学习生活，强硬的将她送上诈骗的战场。
“可我还没……”
“姜黎，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忘了你的承诺。”
姜黎抿唇。
她当然记得，她说过，要赚够一个亿的业绩。
犹豫半晌，姜黎略带祈求的说道。
“如果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能够信守承诺，你可不可以不要硬逼着我去诈骗。”
“你的保证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我拿我的命保证。要是时间到了我还没完成我的承诺，我就死。”
姜黎一咬牙直接说道。
宋霆轻笑一声。
“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的命能够值一个亿？”
姜黎被怼得哑口无言，但她依旧抬头，注视着宋霆，眼里满是诚恳。
“我求你，信我一次。”
宋霆瞥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转身进了凤姐的办公室。
凤姐知道宋霆这是有事要吩咐她了，连忙跟了上去。
“都看什么看，睁大你们的狗眼睛看看这都多少号了，才多少业绩，赶紧给我滚回去干活。”
彩坤怒喝一声，顿时那些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人立即低头去忙自己的。
彩坤来到姜黎身边，不悦的淬了一口，带着她去了特定身份组，随便一指正好空出来的位置，不耐烦的留下一句“这是你的工位”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姜黎看了看四周，没人理会她。
她静立半晌，最终还是轻叹一口气，坐在了工位前的椅子上。
刚坐下，一个胖胖的寸头男人就朝她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