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英格兰人学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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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格雷斯蒂尔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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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阿什福德致沃特·坡爵士:

我们在梅斯特雷叫了两艘刚朵拉,离开了“坚土”。1原计划是格雷斯蒂尔小姐跟她姑姑上一艘,我跟格大夫上另一艘。不知是我跟船夫解释的时候意大利语没说清楚,还是因为要分配格小姐行李的大箱小箱而重新做了安排,反正最后的情形完全不是我们设计的那样。第一艘刚朵拉缓缓驶出礁湖,里面坐了格雷斯蒂尔一家子,可我还在岸上站着。格雷斯蒂尔大夫探出脑袋来大声喊着冲我道歉——他这人一向这么厚道——然后就被他妹妹又拽了回去;我觉得她妹妹是有点儿怕水。这件小事微不足道,可不知为何我心里很不踏实。之后好一会儿,我被极不正常的恐惧与臆想蒙住了。我看着自己这艘刚朵拉。我知道不少人都说过这玩意儿模样丧气——既像船又像棺材。可我突然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我觉得它们特别像我小时候那种油了黑漆、挂了黑帘的魔术箱子——变戏法儿卖艺的往里面装乡下人的手绢、铜板和项链挂坠的那种箱子。有时候这些东西就回不来了,变戏法儿的总会特别抱歉——“毕竟,先生,仙子们可是非常轻佻、顽劣的啊。”我小时候接触过的保姆跟伙房丫头人人都有个姑妈,那些姑妈又都认识个妇人,那妇人堂姐妹的儿子被装进这样一只箱子后,谁都没再见过他。站在梅斯特雷的码头上,我有了个可怕的念头:等格雷斯蒂尔一家到了威尼斯,一打开我坐的那艘刚朵拉,里面空空如也。这念头把我抓得牢牢的,有好几分钟我都想不起任何别的事情,眼里居然真噙着泪花——我想这可以说明我已经变得多么神经质了。一个男人开始担心自己将会消失不见,真是荒唐。时近傍晚,我们两艘刚朵拉如同夜色一般漆黑,亦如夜色一般令人惆怅。然而天却是你能想象得出的最冷、最淡的蓝。当时没风,有也是微不足道,水面只是天空的镜像。我们头顶着无尽凝滞的寒光,脚下亦是无尽凝滞的寒光。然而无论天光还是湖光,皆没能把前方那座城市照亮。它看上去只是一大堆影影绰绰的塔楼和影影绰绰的尖屋顶,搭建于波光之上,透着星点灯火。我们驶进威尼斯城,水面上的垃圾渣滓越来越多——碎木片、稻草、橘子皮、白菜梗。我一低头,瞬间看见鬼影似的一只手——只是一瞬间——可我真的觉得脏水下面有个女人正在寻找重见天日的机会。当然,那东西不过是只白手套,可它带给我的惊吓在尚有余威之时真是相当厉害。不过,你也别担心我。我过得相当充实:《历史与实践》第二卷正在写,不写的时候我一般都跟格家人在一起。这家人是你也会喜欢的那种——喜兴,有主见,而且见多识广。我承认我现在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因为到现在我还没听说第一卷反响如何。我颇自信它会取得巨大成功——我知道诺读了以后会嫉妒得发疯,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可我总禁不住盼着谁能给我写封信证明确实如此。

1816年10月16日

于威尼斯百合圣母堂广场

埃文·阿什福德致约翰·莫雷:

……八个人分别道出索恩的所作所为。哦,我可以发怒的。我敢说我可以豁出我这杆笔、豁出我自己心血去长篇累牍地抨击他——可一切都为了什么呢?我并不甘愿再受这卑鄙小人的治。我还是按我原计划开春再回伦敦,到时候咱们再重新出一版。到时候咱们请律师。他有他的靠山,我也有我的熟人。让他在公堂上说说(要是他有这个胆量)为什么他觉得英格兰人都变成了小孩子——父辈祖先都懂的事情我们就不懂。他若再敢拿魔法对付我,咱们就拿魔法予以反击,到时候咱们总算能看出谁才是当代最伟大的魔法师。并且,莫雷先生,我劝您把印数大幅度提高——索恩这次的法术算是他最臭名昭着的一回了,我敢肯定谁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 书把他逼到这个份儿上。顺便提一句,您将新版付印的时候,咱们得做勘误——有几处错得简直离谱。第六章和第四十二章尤为不堪……

1816年10月27日

于威尼斯百合圣母堂广场

沃特·坡爵士致埃文·阿什福德:

……圣保罗大教堂陵园那里有个卖书的名唤提图斯·沃金斯,他印了一本不知所云的书贩卖,声称是阿什福德那本失传的《英格兰魔法的历史与实践》。波蒂斯海德说里面有些段落抄的是阿布沙龙,2有些纯属胡说八道。波蒂斯海德还在猜究竟哪部分会令你觉得更受侮辱——阿布沙龙那部分还是胡说八道那部分。波勋爵是个好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帮着戳穿这个骗局,可一大批人早都信以为真,这个沃金斯肯定已经大赚一笔了。听说你那么喜欢格雷斯蒂尔小姐,我真高兴……

1816年10月1日

于伦敦哈里大街

埃文·阿什福德致约翰·莫雷:

我亲爱的莫雷:

我想你听了这消息是会高兴的:《历史与实践》被毁这件事总算带来些好处——我跟拜伦勋爵和好了。将英格兰魔法观一分为二的大论战,勋爵大人他不懂,说实话更不关心。可他对书本奉若神明。他告诉我说他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莫先生您那杆太过小心的笔修改他创作的诗句,怕您把他那些过于惊世骇俗的字眼改得稍稍体面一点儿。当他听说整整一本书都被其作者的敌人用法术变没了,他的愤怒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他给我写了封长信,信上用无比生动的语言把索恩骂了个狗血喷头。悲剧发生后我收到的所有来信中,他这封最得我心。勋爵骂起人来,英格兰国土之上无人能敌。大约一个礼拜前他来到威尼斯,我们在花神3见了面。我承认我当时有点儿焦虑,怕他再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克莱尔蒙特夫人给带来,幸好最后没见她人影儿。显然他遣散令已经下了有些时日了。当我俩发现彼此都爱打台球,这份新修来的友谊算是无法动摇了;我边打边思考魔法问题,他边打边酝酿新诗句……

1816年11月16日

于威尼斯百合圣母堂广场

阳光冷而清澈,仿佛餐刀敲击精致酒杯的音色。这般天光之下,至美圣母大教堂的外墙白如贝壳寒骨——倒影落在石头路上,靛青如海水。

教堂大门打开,一小拨人出门走入广场。这些先生太太们都是来威尼斯观光的游客,刚看过教堂的内饰、神坛及一些奇趣之物;这会儿既然出来了,大家都想说个痛快。此地寂静,唯有浪花舐岸,现在也充满了响亮的笑语欢声。至美圣母广场令这些人大喜过望。在他们眼中,这里房屋的外墙宏伟壮观——再怎么夸都不过分。建筑、桥梁和教堂均已破败得凄凉,却更令他们陶醉。他们都是英格兰人。在他们看来,他国的衰落乃是再自然不过的现象。他们这个民族对自身禀赋天生便有着极为灵敏的品鉴(评价他人才干时则怀有极大保留),若是听说威尼斯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城市有什么好——是英格兰人来了才告诉他们这里是赏心悦目的——他们也丝毫不会感到奇怪。

一位夫人兴奋劲儿过去了,开口对另一位小姐谈起了天气。

“亲爱的,你看,这事儿怪不怪。我们在教堂里面的时候,你跟埃文先生在看画。我从门里探出头来,当时就觉得有雨,特别担心你们俩淋着。”

“没有,姑姑。您看,石头都干得很,上面一滴雨都不见。”

“那么,亲爱的,这风没让你觉得难受吧。吹在耳朵上跟小刀似的。假如你觉得不舒服,咱们只要叫埃文先生跟你爸爸走快一点儿就行了。”

“谢谢姑姑,我现在舒服得很。这微风我喜欢,大海的味道我也喜欢——闻着醒脑,耳清目明——什么都透彻了。不过,兴许姑姑您不太喜欢。”

“哦,没有,亲爱的。我对这些向来不在意。我这人皮实得很。我担心的只是你。”

“我知道您担心我,姑姑。”年轻小姐说道。小姐心里也许清楚,阳光、微风令威尼斯锦上添花——令海水这样蓝,大理石亮得这样虚幻,也给她带来同样的——几乎是同样的美感。什么也比不过飞快掠过她脸颊的光影,使格家小姐通透的肤色更引人注目。什么也比不过扬起她白纱裙衣的微风,令裙衣更衬她的身姿。

“啊,”她姑姑说道,“你爸爸正让埃文先生看什么新鲜玩意儿呢。弗洛拉,亲爱的,你不想去看看吗?”

“我已经看够了。您去吧,姑姑。”

于是她姑姑快步奔广场另一头去了,格雷斯蒂尔小姐则慢慢溜达到教堂旁边的一座小白石桥上,她烦躁地把手里的白阳伞往铺路的白石头缝里杵,喃喃自语:“我已经看够了。哦,我已经看得够够的了!”把这莫名其妙的感叹重复来重复去,她的情绪却未见好了多少——事实上她更加郁郁不乐,叹气叹得愈发频繁。

“你今天话特别少。”阿什福德突然发了话。她吓了一跳。她没发现他就在近旁。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说罢,她扭头看景,片刻无话。阿什福德仰身倚在桥栏上,抱起双臂,格外专注地盯着她。

“话少,”他重复了一遍,“而且还有点儿悲伤,我觉得。所以呢,你瞧,我必须跟你谈谈。”

一听这话,她没忍住笑了出来。“必须吗?”她问。单这一笑一谈,就令她心痛。她于是叹了口气,又把目光移开了。

“当然。因为每当我郁闷的时候,你都给我讲开心的事情,让我的心情不再低落。于是我现在必得这样对你。友谊是什么?这就是友谊。”

“开诚布公、以诚相待,埃文先生,这两条才是友谊最坚实的基础,在我看来。”

“哦!你这是说我故意藏着掖着了。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也许是对的,不过我……其实……不,我看你确实说对了。我觉得我从事的这一行并不太支持……”

格雷斯蒂尔小姐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瞧不起您职业的意思。一点儿也没有。无论什么行业,都有各自需谨慎的地方。这方面,我倒是很能理解。”

“那我就不懂你的意思了。”

“全没有关系,咱们得过去找我爸和我姑姑了。”

“不行,等等,格小姐,这么着可不行。我犯了错误,若没有你,谁还能纠正我?告诉我,你觉得我骗了谁了。”

格小姐沉吟片刻,方才吞吞吐吐道:“或许是昨天晚上您那位朋友?”

“昨天晚上我的朋友!此话怎讲?”

格小姐一脸不愉快:“刚朵拉上坐的那位年轻小姐,她那么急着要找您说话——整整半个时辰,只要看见别人谁要找您,她都那么不乐意。”

“啊!”阿什福德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是,你那是误会了。她不是我的朋友,她是拜伦勋爵的朋友。”

“哦!……”格小姐面色微红,“那姑娘看着真有点儿神经质。”

“勋爵的一些做法,让她不太高兴。”阿什福德耸耸肩膀,“谁又能高兴得了?她打算看看我可有办法让勋爵回心转意。我苦口婆心地劝她,说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英格兰所有的魔法加一块儿都不够用。”

“我让您生气了。”

“一点儿也没有。那么现在,我看咱俩离你说的友谊所必需的相互理解又近了一步。肯不肯同我握握手?”

“非常乐意。”她答道。

“弗洛拉,埃文先生,”格雷斯蒂尔大夫边喊边大步朝他们走来,“怎么回事?”

格雷斯蒂尔小姐有点儿不知所措。对她来说,父亲和姑姑对阿什福德先生的首肯是至关重要的。她可不想让他们看出自己怀疑埃文先生有什么过错。她假装没听见父亲的问话,转而兴致勃勃地谈起自己特别想去圣乔治信众会会堂看的油画。“离这儿真的不远。咱们现在就走。我希望您也一块儿去,好不好?”她问阿什福德。

阿什福德冲她无可奈何地一笑:“我还要干活呢。”

“写 书?”格大夫问。

“今天不写。我正琢磨如何发掘以前的法术,好召唤仙子做我的助手。我已经试过数不清多少次,试过数不清多少种办法了。当然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成果。不过这正是当代魔法师的困境!当初英格兰是个三流巫师都手到擒来的咒语,到了现在就变得高深莫测,简直谁也别想再效仿。马丁·佩尔当年有二十八位仙仆,我若是有一位就要庆幸了。”

“仙子!”格家姑姑惊叫道,“无论怎说都是些特别奸猾的东西!埃文先生,您当真肯找来这么个麻烦,自讨苦吃?”

“我亲爱的姑姑,”格小姐道,“人家埃文先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可格家姑姑还是担心。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她提到德比郡的一条河,这条河流经她和格大夫自小长大的村庄。河水很久以前被仙灵下了咒,壮美湍涛化作涓涓细流。虽说已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当地人仍记恨在心。他们仍把本可以建成的作坊、工厂挂在嘴上——假如河水够大、能满足需求的话。4

阿什福德礼貌地听着,待姑姑说完,便说道:“哦,那是当然!仙子天生就是一肚子坏水儿,极难驾驭。假如我召唤成了,我一定要小心来的这位仙子——或者说这些仙子——曾与何人为伍。”他看了格雷斯蒂尔小姐一眼,“不过,仙子法力强、见识广,他们的扶助可不是我等魔法师随随便便就能舍弃得了的——除非你是吉尔伯特·索恩。世间随便一位仙子,他脑中、手上、心间的魔法哪怕是史上最宏伟的魔法书库都盛不下。”5

“有那么多魔法?”格家姑姑道,“嗳,那真不得了。”

格大夫和格家姑姑祝阿什福德魔法研究得顺利,格小姐则提醒他别忘了说好这几天要陪她去看一台钢琴,听说是天使广场附近有个收古玩的正在出租。随后,格雷斯蒂尔一家便继续当日的娱乐,而阿什福德则回了自己位于百合圣母堂广场的住所。

如今走访意大利的英籍绅士,大多要作诗、撰文或画上几笔,记述沿途经历。打算把房子租给他们的意大利人早有先见之明,提供的房间都符合上述要求。比如阿什福德的房东就腾出顶楼一间黑洞洞的小屋专供租客使用。这间屋里有张年代久远的桌子,四条腿雕成四头狮鹫;还有一把船长椅,一座教堂里那种彩绘木橱,以及两三尺高的一尊木头人像立在根柱子上——雕像微笑着,手上拿个红而圆的东西——也许是只苹果,也许是颗石榴,或者也许就是枚红球。很难想象这样一位男士来自何方:若是从教堂搬来的圣像,表情似乎太喜兴了一点;若是用作咖啡馆的招牌,又不够滑稽。

阿什福德发现柜橱里很潮,尽是霉点子,于是弃之不用,把 书本稿纸往地板上堆得一摞一摞的。那尊木头雕像,他倒把它当个朋友似的,研究过程中,时不时冲它发话,例如:“你怎么看?”“用唐卡斯特还是贝拉西斯,你说呢?”6或是“怎么样?你看到他了吗?我没看见。”有一次,他带着极度的不耐烦:“哦!你给我闭嘴,行不行?”

他拿出一张纸,往上草书咒语一道。嘴唇开合,与一般魔法师诵读有魔力的字句时无异。念完了,他往屋里四下环视,就仿佛以为屋里还有个别人。可无论打算看见谁,他都没看见。他叹了口气,把手上咒语揉成个球,往那尊小木雕像身上一掷。随后他又拿出一张纸——做了些笔记——查了本书——从地上把刚才那团纸捡了回来——将它抹平整——对着研究了半个时辰,与此同时手一直在揪头发——又把它揉成一团,扔出窗外。

不知哪里有口钟在敲,声音悲伤、孤寂,令人想起荒芜凄寂的所在、黑沉的天空和虚无。阿什福德一定也受了这般感染,心神涣散起来,停了手上的营生,往窗外看去,像是要确认一下威尼斯城并未突然化作空寂清幽的废墟。然而窗外的景致是一如既往的嘈杂热闹。碧水映金光,广场上人头攒动:来百合圣母堂参拜的威尼斯太太小姐;奥地利士兵挽着臂四处闲逛,什么都看;店家一个劲儿把货物向他们推销;小孩子打闹、讨钱;猫咪忙着它们不可告人的勾当。

阿什福德回过头来继续研究。他脱了外套,卷起袖管,出屋拿了把刀和一只小白脸盆回来。他在自己胳膊上用刀放了点儿血,把小盆放在桌上,看里头的血可够了。然而失血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强烈:他一阵头晕目眩,撞了桌子一下,小盆掉在了地上。他用意大利语咒骂了一句(这语言骂人特别合适),然后四处寻摸东西把血擦干净。

当时桌上正好放着一团白布,是刚结婚那几年阿拉贝拉给他缝的一件睡衣。阿什福德不明就里,伸手去够。差一点就抓住的时候,史蒂芬·布莱克从一片阴影中走上前来,递给他一块破布,递过去后还跟着微微一欠身,对于调教得好的用人来说,这就是第二天性。阿什福德接了破布去抹地上的血(有点儿越抹越脏的意思),像是根本没发现史蒂芬也在屋里。史蒂芬捡起那件睡衣,把上面的皱褶抖落开,仔细叠了,平平整整放在屋角一把小凳上。

阿什福德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胳膊上刚割破的那块撞上了桌子角。他又骂了一声,双手捂住了脸。

“他到底打算干什么?”史蒂芬·布莱克压低声音问。

“哦,他这是努力想把我给召唤来呢!”满头白毛的先生大声表明,“他打算把各种各样关于魔法的问题拿来问我!不过咱也用不着悄声细语的,我亲爱的史蒂芬。他既看不见也听不见你。他们真是荒唐,这些英格兰的魔法师!他们无论干什么都绕这么大圈子。告诉你说,史蒂芬,看这家伙施法术就如同看一个人反穿外套、蒙着眼罩、头上扣个水桶还打算坐下吃饭!你什么时候见我玩过这些毫无意义的花样?我什么时候给我自己放过血,什么时候在纸上划拉过字?我要是想干什么,直接对天发话——或者对石头、阳光、海洋——无论什么,客客气气请它们来帮忙。千万年前我便与这些强大的精灵结盟,于是它们接了我的令就巴不得赶去完成。”

“原来如此,”史蒂芬道,“不过,这魔法师就算冥顽不灵,也还是成功了。不管怎么说,您已经在这儿了,先生,不是吗?”

“是啊,大概是吧,”白毛先生话音里带着烦躁,“可这也掩饰不了他召我来的法术又笨又粗糙!何况他又能落着什么好?落不着!我就是不让他瞧见我,他也不懂得如何拿法术来治我这招。史蒂芬,快!快去翻翻那本 书!屋里一丝风都没有,要是书动起来,他死活都摸不着头脑。哈!快看他眼睛直勾勾的那个样儿!他隐约觉出咱俩在这里,可就是看不见。哈哈!看他都气成什么样儿了!快去狠狠掐他脖子一下!他准以为是蚊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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