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挤进人群中，在看到最中间那一滩血迹和凸起来的白布时，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紧张和不安。
向红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慌乱的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裴思思的电话。
打不通……
在衣角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后，她再打，还是打不通……
心跳如鼓雷，周围的讲话声仿佛变成字幕在眼前闪回，向红痛苦弓腰捂住胸口，愣愣转身拨开站在前面那几个人想要往外走。
“欸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没礼貌，刚挤进来的时候就推了我一次，现在又推我！真没素质！”
“是挺没素质的，我刚刚也差点被她给推倒了，手劲儿可大着呢！你说这里人这么多，要是发生踩踏事故可怎么办”
“阿姨，你怎么回事儿，你能不能听到我们讲话啊？”
站在前面那几人一人接一人的说完，见向红还是弓着身子使劲扒拉着他们，有那脾气不好的，直接上手猛的将她推倒在地。
向红确实听不清他们讲话，她只是迫切的想走出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人太多，应该是没有信号，所以电话才打不通的……
被推倒在地后，她的手在地上胡乱抓了抓，试图找到一个支力点站起来。
手心乱滑的时候，她突然抓到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她将那东西捡起来，就这样坐在地上凑到眼前看。
在看清那个东西的时候又下意识甩出去，尖叫着往后退。
“啊！！！啊！！！！”
那是一个被摔碎屏幕和背壳的手机，那手机她认识，和裴思思的手机一模一样。
家里破产后，催债的人整天跟着他们，要不到钱就不罢休。
最困难的时候，是裴思思和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别人搜刮走了，包括手机。
那只市场价只值两千多的手机，是她借钱给裴思思买的，是家里落魄以后，她送给自己女儿唯一的礼物，送这礼物的最初用意也只是为了让她和黎辞多多联系……
有那么一刻，向红甚至觉得自己是眼睛瞎了。
她捂着头尖叫大吼，双眼猩红，头发散乱，将现场的人都吓得纷纷后退。
“这阿姨怎么回事啊，不会是个精神病吧？”
“不知道，看着挺吓人的，离她远点儿吧”
“大家都退后，都退后！这里有个疯子！”
直到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在她面前站立，出示证件后对她说“向女士，您的女儿涉嫌绑架和故意杀人未遂，现在已经畏罪自杀，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那一刻，向红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被带走的，只知道自己从始至终没敢回头看一眼。
他们都说那里躺着的是她女儿。
但她不信，明明一个小时前她还答应了要回家吃饭的……
……
傍晚18:59分，裴思思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事发地上的血迹被工作人员抬着一桶接着一桶的水冲了个干净，现场的人群也早已散去，这个地方又回归了安静。
如果不去看那一片湿哒哒的地面，和旁边偶尔几株还残留着几滴血迹的杂草，或许今天这场事故更像一场梦。
温迎仰靠在车里，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平板里的视频循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裴思思在天台那十几分钟所有的录像。
当时跑上天台的，不只是黎辞和他的人，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看热闹的陌生人，和一个被温迎出钱雇佣，专门上去偷拍视频的相貌平平的男人。
视频拍摄工具是用的微型纽扣摄像头，画质不算好，记录下现场所有的画面却也绰绰有余。
白天在车里的时候，隔着远远的距离，温迎虽然能看见是黎昭将她推下了楼，却并不知道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说了些什么话。
而这个视频，正好记录了裴思思说的所有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这样近的角度，温迎甚至能看清裴思思和黎昭脸上所有的微表情。
黎昭果然是天生的恶人，在将裴思思推下楼时没有任何犹豫，动作迅速又果断，仿佛站在她身旁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没有生命体征的物品。
就像上一世将她推下悬崖一样，她甚至能面无表情的伸手，再冷眼看着她往下坠。
前世的画面自今天看到裴思思坠下后就不断在脑海里闪回。
温迎痛苦闭眼，拿着平板的那只手隐隐发颤。
扮做6653这个角色给裴思思发消息的时候，温迎本意只是想给黎昭找麻烦，想看狗咬狗。
想借刀伤人，想给黎昭一个教训，报那天在医院被她泼粥的仇。
她算好了一切，连裴思思肚子里的孩子都算到了，唯独没算到她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但温迎又不后悔。
或许裴思思罪不至死，但她绝对算不上无辜。
这一遍的视频又放到了结尾，在闭眼都能听到屏幕里传来黎辞那句“所有人都给我记住，裴思思是自己坠楼的”后
温迎又嗤笑一声，喃喃道“裴思思，你爱错人了”
六年加后半辈子，就这样给了一个烂人，图什么。
晚上23:19分，在意识到温迎今天晚上到现在还没回来后，黎妄擦头发的手顿住，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她的电话。
关机。
再拨。
还是关机。
黎妄蹙眉，回想起今天早上见到温迎和那个小孩坐在一起的场景，他走出房间，径直走到纪清衍住的那间客房，敲响了他的房门。
纪清衍上了一天的课，回来时发现家里还是一个人也没有，厨房也没有做晚饭，连厨师都不知道跑哪儿偷闲去了，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还有他这么一个人要回来吃饭。
但他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厨房随便找出一个面包吃了后就回房间写作业。
黎妄是在他回家后一个小时后才回来的，就他一个人，纪清衍听到声音打开房间门的时候，只看见他满身的血迹，匆匆跑上了楼，进房间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直到现在23:26分，房间门被他敲响。
纪清衍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蹙眉下床开灯，再开门。
“哥……”
“知道温迎在哪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