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盛夏是灿烂的，一如往后的两个夏天。
骄阳炙烤大地，烈日烘烤学子的心。
张九敏填志愿的日子好像还在眼前，转眼就轮到何夏迈入庄严的中考考场的年纪。
何夏的考场在以前上学的小学，走路几分钟就能到了，家里人坚持要送。
姑父装修小队还有一个人也有儿子今年中考，姑父直接把所有人全部拉回家，陪考的陪考，不陪考的就当放个假。
考试前的那个假期，何夏和几个朋友在傍晚爬上县城的一座小山，山顶有座凉亭可供他们歇息。
凉风习习，安抚着他们那颗燥热的心。
或是自信张扬，或是忐忑不安，考试结束都会给出答案。
佟菲菲整个初二都在放纵中度过，成绩一落千丈。
拿到初二下学期期末成绩的那一刻，佟菲菲慌了。
何夏没催她，让她自己想。
自己悟到的，永远比别人跟在后面鞭挞要有用的多。
那天晚上，何夏看佟菲菲房间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天，佟菲菲顶着黑眼圈找何夏帮忙。
县城的补习班多是一对五，老师没有办法对所有学生面面俱到。
佟菲菲父母就是想花点钱请个一对一的老师，也要看有没有资源。
好老师就像金子一样宝贵，早就被县城的学生家长抢没了。
除了佟菲菲的班主任，没人比何夏更了解佟菲菲各科的学习进度。
佟菲菲的语文基础没问题，数学英语也还有的救，唯独物理，几乎没拿过及格。
佟菲菲来找何夏，何夏二话不说，转身给佟菲菲拿一套手抄的物理卷子。
背对着佟菲菲的时候，何夏悄悄打了个哈欠。
她也一晚上没睡，好像又回到了熬夜上班的时候，浑身一股班味。
“不看书，用黑笔做一遍，不会的，空下来，翻书拿蓝笔再做一遍，花儿，你监考你菲菲姐。”
何华点头，置古筝不顾，搬了张椅子到桌子边看佟菲菲痛苦做题。
说完，何夏趿着拖鞋出了门，穿过了马路，敲响了佟菲菲的家门。
何夏再回来，手里多了一大袋冰棒。
何夏给佟菲菲和何华各一支。
佟菲菲眉间的焦虑被冰凉的雪糕化解，笑着说：“我妈也买了这个味的。”
何夏点点头：“就是你的雪糕，你妈全给我了。”
“我妈什么意思？”
“就是你归我管了，补习班你不用上了，这个暑假都来我家学，总而言之，你的零花钱及一切零食，全看我的态度，好好学吧，佟菲菲同学！”
“啊！”
“别啊，是你主动找我的，乖，学吧。”
何夏摸摸佟菲菲的脑袋，迷途知返，为时不晚。
佟菲菲当天回家，花了两三趟，把所有的小说全带给了何夏。
“你给阿姨引火用。”
何夏家里还用柴火灶，熬粥比电饭锅熬粥香。
何夏没真的给烧了，这些书的宿命暂时搁置在二楼何夏的小天地里，等哪一天再兜兜转转回到原来的主人手里。
那一个暑假，佟菲菲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连周旭都被她的求学态度感染，免费充当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小老师。
两个月的查缺补漏，佟菲菲在初三的开学考一鸣惊人。
小山之上的凉亭里，佟菲菲想到那个艰苦的暑假，只想笑。
“那两个月，真的比初三还苦啊。”
佟菲菲挽着何夏的胳膊，拿脑袋在何夏肩膀上蹭：“没你我可怎么办啊！”
何夏嫌恶地推开她：“热。”
黎莉笑道：“都过来了，等考完试，就结束了。”
“还有高中。”周旭不合时宜地开口。
章文乐接：“还有大学！”
何夏：“还有考研！”
黎莉推推何夏：“你想的真远！那我就再补一个，还有社会！”
章文乐原本倚在凉亭的靠椅上，站起来，面对县城亮起的点点灯火，振臂高呼：“生命不止，奋斗不息！”
何夏夸道：“有觉悟，有格局！”
其他几个也“哗啦啦”鼓掌：“说得好！”
等气氛悄然冷寂的时候，佟菲菲率先开口：“其实拿到成绩单的时候，我没什么感觉，学没学，我自己心里清楚，会拿到什么样的成绩，我心里也有数，我那时候还没那么难受。”
其他人没说话，等她继续说，说完了，心里就好受些。
“我难受的是，考完试，大家一起走，你们讨论以后想上的学校，大家都有目标，只有我一个人浑浑噩噩，什么目标都没有，我那时候好难受啊，难受得想哭。”
何夏低声说：“所以何瑞灵请大家吃辣条了啊。”
何瑞灵的家离这里有点远，这次爬山就没来。
在场的，只有章文乐后知后觉：“我说那辣条也没那么辣，怎么大家都哭了。”
佟菲菲“噗嗤”一笑：“你也哭了。”
章文乐挽尊：“我是手上有辣椒，擦汗不小心碰到眼睛，眼睛被刺激到了。”
黎莉哼了一声：“你就说你有没有掉眼泪！”
章文乐投降：“好吧，我也哭了，真服了你们，搞这么伤感！”
佟菲菲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大家了。”
章文乐这时候倒不好意思了：“别谢我，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一年了啊，我才知道，除了一个想哭的，一个辣椒进了眼睛被辣哭的，其他都是在演戏，我真的服了啊。”
周旭拍拍章文乐的肩膀：“不怪你，你就是接受外界信息并作出反应的神经链比一般人长一点。”
章文乐咬牙：“说人话！”
何夏笑道：“说你反射弧长。”
章文乐右手握拳捶了一下周旭的胸口，然后伸着胳膊，掌心朝下，周旭心领神会地把手掌搭上去。
黎莉笑了一下，手掌覆盖在周旭的手上。
三年了，两个人轮流坐年级第二的位置，争了三年，在这一刻和解。
何夏懂了，把右手放上去，接着是佟菲菲的手。
章文乐道：“一起加个油吧！就喊中考加油！”
何夏说：“等下。”
说完放上左手：“还有何瑞灵的。”
章文乐喊一二三，大家齐声喊出：“中考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