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皓天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股冰冷彻骨的不安感袭来，几乎让他窒息。
诸葛夜却并未回应他，只是继续与方老大对视着，声音无比平静道：“兄长，你可知父亲寻找‘希望’的真正原因？”
方老大毫不犹豫地回应，语气笃定道：“自然是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
诸葛夜微微摇头，露出一丝稍显复杂的笑意道：“不......你虽然崇拜父亲，却并不真正了解他。父亲对力量本身的渴望早已淡泊。他已屹立于无上之上，世间再无任何能威胁他乃至我们家人的存在。力量于他，已非必需。”
方老大眉头紧锁，“那不过是你主观臆想，这世上之事，不进则退，若是父亲不再追求进步，将来未必不会出现超越他的人。”
“或许吧，但父亲若像你这般思考。与其耗费无数岁月，在无上之上继续寻找未知的更高境界，还是更应该去选择一条......更直接、更彻底的捷径呢？”
方老大沉默了，瞳孔微微收缩。
“这其实也是你正在做的，不是吗，兄长？你在洪荒宇宙，除了管束我们这些不省心的弟妹，更在不断地搜寻、扼杀那些可能带来‘变量’的潜力种子。你害怕意外，恐惧以下犯上。但你可曾想过，这种防范一旦开始，就永无止境？
你现在会扼杀有潜力的苗子，以后可能就会想办法阻断宇宙中所有超凡的可能，严禁所有位面、所有生灵踏足位面极限。越是压迫，反抗将越是强烈，最终兴许还是会落得一个不得不灭世的极端结局。”
诸葛夜冷冰冰地说道：“世间之事，往往如此。越是追求绝对的掌控和完美，就越容易陷入自我构建的极端困境。父亲的心境与智慧，远非你我所能比拟。我们所能想到的，他早已洞悉。
一味追求力量，追求永恒的繁荣，永无止境的追求，衍生无边无际的欲望，最终也将被欲望吞噬。
在父亲成长的时代，在其生活的修真大世界中，最令普通人畏惧的不是灵兽、不是妖，而是那些......活了千年万载的老怪物。
这些老怪物活得太久，内心早已歪曲，世俗道德、伦理约束，他们压根不在乎，一时兴起的一个念头，便可能导致一场席卷天地的恐怖灾难。
在那旧时代，因这等老怪物一念之差而导致的惨剧，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有将自身血脉后代炼化为丹药的；有因一凡人微不足道的‘不敬’，便挥手覆灭一个鼎盛王朝的；有为了验证一个突发奇想的修行理论，便坑杀无数天才、挖取灵根的......
无所束缚，无所忌惮，无所不可为。”
“父亲绝不会如此！”方老大斩钉截铁地反驳道。
“父亲修为已通天彻地，他的一个念头，一次尝试，无论成败，其波及的都将是兆亿生灵。正如我们所处的这个祟世界......他当初的一个决定，改变了多少生灵的命运？
父亲经历的循环究竟有多少次？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每一次循环便是一段完整的人生。加起来，他究竟活了多久？一万年？十万年？还是......百万年？
诸葛夜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敬畏：“不要低估岁月的力量。若不对自我施加节制，在这近乎永恒的寿命里，也许在某一天，只因一丝厌倦，一个动摇......他便可能将我们所在的宇宙推向万劫不复的终结。
你并非不知道，父亲在无尽的循环中，曾亲手发动过多少次灭世。以往，循环可以重来。但如今，循环已被打破......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他只要有一次动摇，便可能带来永恒的寂灭。”
方老大听着这番言论，感到毛骨悚然，“十七，你说这种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还想造反不成！！”
诸葛夜缓缓摇头，“我明白父亲的忧虑。他之所以选择离开洪荒宇宙，很大程度上，正是担心自己会对不成器的孩子们感到失望乃至......厌恶。他担忧自己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决定，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他的破坏力，实在太强了。”
方老大心神剧震，不得不开始重新思索。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诸葛夜的话。
正如他自己，平日里也常因琐事动怒，情绪上来时，轻易便能迁怒弱者。以他的力量，抹杀千万生灵，如同碾碎蚁窝般轻易。事后虽会懊恼，但悲剧已然发生。
他一直认为父亲不会如此，可父亲也是人，更是以‘绝望’、情绪入道的无上存在。若父亲动怒，或是心灰意冷......那后果，他根本无法想象。
诸葛夜又继续说道：“所以，父亲之所以要寻找希望，不是为了变强，‘希望’源于众生对未来的向往，对未知的无限期盼，对生命有所热爱，永远饱含热忱，永不放弃，永不气馁......
父亲在创造祟世界后不久，其实便已捕捉到了‘希望’的踪迹。但他身为‘绝望’的化身，‘希望’会天然地规避他，却又无处不在，使他难以真正触及、掌握。”
方老大猛地看向诸葛夜，一个惊人的猜想浮上心头：“十七......你的失忆......难道是父亲的安排？”
“是。”诸葛夜坦然承认，“包括与明皓天的相遇，一切都在父亲的安排之中。明皓天是‘希望’选中的载体之一。
而如今，‘希望’已在他身上彻底苏醒。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成功为父亲捕捉到了这份‘希望’。”
明皓天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冻结了，声音颤抖道，“原来是这样......自始至终，一切都是针对我的算计，所有事情都是假的......现在你们如愿以偿了，下一步是要吃了我吗？”
“不。”诸葛夜的声音有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已是‘希望’的载体，父亲希望将你迎回洪荒宇宙。
我们需要你将‘希望’散播至洪荒的每一个角落，成为万千位面的希望之神。这将会是一段极其漫长，或许......没有尽头的旅途。”
诸葛夜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你若愿意，父亲承诺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若不愿......他也会继续寻找下一个载体。毕竟，对我们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明皓天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看到了那尊由无数星辰与规则构成的、无比伟岸而朦胧的身影。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回荡在虚空之中：“我答应。”
“而我的要求是——”
“结束这场无止境的战争！让祟世界所有生灵恢复真正的自由！让人类与鬼祟都能获得生存与繁衍的权利！”
短暂的寂静后，一道威严、古老、仿佛蕴含着无尽宇宙轮回的声音，穿透了层层空间障碍。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