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危急，楚亦姝脑子飞速运转。
今天这事儿透着古怪，像是有人故意设局，专门冲着她来的。
这种情况下，她单单咬死不认还不够，她得主动出击，才能获取讯息、理清思绪；而不是被动等待敌人出招，慌乱招架。
所以，她往地上一跪，朝秦王妃拜了拜。
“请王妃恕罪。上个月的时候，王爷宽厚仁德，顾念奴婢身体一直不好，曾让高公公带奴婢去过白氏医馆。这事本该向王妃禀告的，只因白大夫接诊时间太急，怕耽误了时机，才没来得及向王妃请示，奴婢有罪，无论王妃如何严惩奴婢，奴婢都甘愿领罚，不过——”
楚亦姝冷沉凌厉的目光骤然往葛惠身上一扫，语气里透出几分威严来。
她说：“那时候白大夫为我诊脉，并未提过什么避子汤。白大夫医术精妙，世人皆知。你身为白大夫的徒弟，为何故意篡改白大夫医案？为何故意污蔑于我？说！你究竟是何居心？”
楚亦姝虽跪在地上，但，身陷流言、面对危机，她依旧神情坦荡、目不斜视，背脊更是挺得直直的。
哪里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你——”
葛惠显然没想到，楚亦姝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妾，竟如此沉着冷静、能言善辩，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
“呵呵。”
葛惠笑着摇摇头，眼底带上几分鄙夷，他说：“我随师父行医多年，见过的人数不胜数，但像你这样厚颜无耻的，还是头一回见。”
“混账！这里是秦王府！岂容你这般言语放肆？！”
秦王妃蹙了眉心，不管事情究竟如何，她身为王府的女主人，也不允许任何人在秦王府乱了规矩，下秦王府的脸！
葛惠赶紧拱手作揖，声音毕恭毕敬：“草民失言，草民失言。不过，草民实在是不忍王爷、王妃被她蒙骗。”
“是，我师父那日的确不曾提起你服用避子汤之事，但，那是我师父心善仁慈，才帮你遮掩罢了。来，来，你们看看，看看这药方！”
葛惠拿出那日白大夫亲自拟定的药方。
他指了指其中几味药，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给服过避子汤之人调理身体损伤的药。你们若是不信我，大可以拿了方子去问其他大夫，凡懂些医理的大夫都是知道的！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葛惠恨不得将那药方子直接拍在楚亦姝的脸上。
但，楚亦姝依旧不惧，反而轻轻一笑，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一把年纪都还只能在白氏医馆给白大夫当徒弟，而不能自立门户、开门问诊了。”
“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只知道死认医理、死读医书，不知变通，不懂钻研。我虽没读过多少书，却也在方志、杂记里读到过，妙手回春、枯骨生肉的神医，其药方之精妙处往往在寻常大夫想不到的一两味药材，甚至有传世名医敢以毒入药，救人性命。难不成在你看来，他们另辟蹊径、以毒攻毒，不是治病救人，而是害人性命？”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觉得白大夫不是那样的传世名医？还是你天真自大地觉得白大夫所加这几味药，当真没有旁的深意？我听人说过，白大夫之前外出义诊时，为了救人，曾拿刀将一个腹胀之人的肚子生生剖开，排除腹内积血腹水才将那人救回一命。葛大夫，若换做是你，你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可敢大着胆子剖腹救人？”
“我……我的医术的确不及师父……不，不是……”
葛惠被口齿伶俐、字字句句听上去确有几分道理的楚亦姝怼得毫无还口之力。
他在心里抓耳挠腮、尖叫抓挠。
怎么会这样？
明明该被责问、该被审问的是楚亦姝，为何三言两语后， 反倒全成了他的不对？
楚亦姝稍稍沉了口气，心里有了几分底气。
这便是平日里多读书的好处了，学得多、懂得多，危机之刻，哪怕自己确实无理，也能硬着头皮辩上三分。
更何况，白大夫在妇科一事上的造诣，的确不是寻常大夫能比的。
她将这一点咬住了，就算请再多的大夫，她也只说他们不懂白大夫。
若将白大夫请来对峙……
楚亦姝眼睛眨了眨，想起那天白大夫轻轻拍她手背、让她安心时的仁慈模样。
她捏了捏双手，她想：白大夫应该会帮她的……
“王爷、王妃，你们不要听她言辞狡辩，凭着这个药方，我敢断定她一定服过避子汤。真的，你们信我，你们真的要相信我啊！！”
不同于楚亦姝的沉着冷静，葛惠面红耳赤、着急慌乱的样子，两相对比，明眼人都看得出该信谁，不该信谁。
秦王冷了脸。
秦王妃也蹙了眉，摆摆手，正要吩咐人将这个搬弄是非的葛惠拖出去，汪侧妃终于忍不住了。
刘庶妃找的什么人！
连个侍妾都拿捏不住，真是废物！
压下心火，她开了口：“行了，行了，别争了。”
她上前一步，看向秦王，说：“王爷，虽说妾身自然是相信楚妹妹的，但，葛大夫既然拿了药方指认楚妹妹曾服过避子汤，事情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王爷一定要为楚妹妹做主，将事情查个清楚明白，还楚妹妹一个清白才行。”
不然，楚亦姝是否真的背着皇子私自服避子汤的疑虑就会一直萦绕不绝。
汪侧妃眨眨眼，十分贴心地再补一句：“查清楚了，才能真正打消疑虑，不叫王爷和楚妹妹生分了，对吧？”
“……”
见汪侧妃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楚亦姝在心里冷冷一笑。
一个葛惠还不够，还有别的招等着自己，汪侧妃为了今日，还真是花足了功夫啊。
不过，汪侧妃一句“不要生分”的确说到了秦王心里。
他凝眸看楚亦姝：“楚氏，你可愿意查清事实，证明你的清白？”
事到如今，她哪儿有说不愿意的资格？她只要说一句不愿意，汪侧妃定会抓住不放。
所以——
她眼眸一转，直直看向汪侧妃，问：“不知侧妃想要如何查？”
“这个简单，妹妹只要同意派人去你墨韵轩里仔仔细细的搜一搜就可以了。”汪侧妃笑得纯良极了。
要搜院儿？
春儿听到这句话，一直低着的头，忍不住猛地抬了起来。
她的动作太大，秦王一下就觉察到她眼底情绪翻涌猛烈。
还好楚亦姝反应快，立刻说：“春儿，没关系的，你不必为我感到委屈。”这便是将春儿先前的紧张，从心虚说成愤怒、不满了。
她脸色依旧冷静，她说：“只要能还我一个清白，搜院就搜院。”
“好！来人！给我把墨韵轩里里外外的搜仔细了！”
汪侧妃眼睛阴恻恻一亮，小贱人，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