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应该是深了。
屋子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安静。
孟子却睡不着。
他躺在地板上，默默无语地听着所有。
屋子外面有嘎吱嘎吱的声，像是有人在走路，还是同手同脚。
孟子侧过头。
他记得北路给自己关了门。
那阵脚步不断游离在这一层，直到停在孟子的门外。
没有再动。
孟子深吸着一口气，扶着床，靠着墙壁来到门的位置。
“是谁？”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
正在孟子准备回去，外面刺挠几声，像是利爪抓在门边，试图进来。
不对。
孟子没有再犹豫，直接从里面拉开了门。
......
第二天，大家正聚在餐桌上吃早饭。
孟子缠着黑布，慢慢喝着煮热的牛奶。
听觉中，他除了能够听到老肖他们说话的声音，还能听到男主人低沉的嗓音，以及女主人从容不迫，只是，她的声音更显沙哑。
正当孟子思考，腿部受到撞击。
“啊！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孟子【望】了下去。
萌萌歪了歪头，“哥哥，大白天干什么蒙眼睛呀？？”
说完就要伸手去摘，一道放筷的声音清晰入耳。
明显的是，萌萌在听到之后，立马缩回了手。
“回来。”
“哦。”
萌萌依依不舍地离开，时不时转头看向孟子。
北路咬着面包，目光同样在孟子的身上流转，直到孟子有所感应，朝他【看】过来。
啥意思？
“这是几？”
北路比划了两根手指。
众人看着北路突然的动作，皱了皱眉。
“北路，你有病吧？不知道孟哥的眼睛受伤了看不见吗？你在这侮辱谁呢？”李毅然不满道。
“嘿嘿......”北路收回手指，“开玩笑嘛。”
“有病！”李毅然把鸡蛋剥好，展开孟子的手掌，放了进去，“孟哥，鸡蛋，溏心的。”
“嗯，谢谢。”
孟子低回了头，但他还是能感觉到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用完早饭之后，随着孟子进入房间，北路也走了进去。
没过多久，肖有为也出现在了房间里。
“你们要干什么？”孟子问道。
“大脑，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见了？”北路试探着问道。
房间里的窗户大开，外面吹进风，卷起孟子黑布上的一角。
在两人的视线下，孟子抬手解掉了黑布，露出了带有伤痕的眼睛。
显然的是，孟子依旧是个瞎子。
跟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
“小兄弟，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在饭桌上注意到你的【眼神】，就好像真的可以【看见】，所以就关心一下。”肖有为为刚才的事情解释道。
“嗯。”
孟子把黑布重新束好，“可能是眼睛看不见了，其他的感官也就跟着灵敏了。”
两人点点头。
“不过，在我昏迷的这两天，这一家人都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吗？”
“差不多吧。”肖有为说，“他们做饭却不吃饭，就给我们吃，然后也不离开，就看着我们吃，可能是跟脸上戴了面具有关？”
“但你想，既然面具戴着不好吃饭，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摘了这劳什子玩意儿呢？”
“看着又闷又重，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呼吸的。”
“北路，那你怎么看？”孟子问道。
“哟？怎么还问我了？”北路舔嘴笑了笑，“我脑子能有你脑子好使？我说还可能离正确的答案越来越偏，不如还是你来说说吧。”
孟子没有推让，双手放在膝盖，【目视前方】，慢慢开口道：
“刚才萌萌撞到了我，我的手借此触碰到了她的面具，弯腰扶她时，顺便闻了闻上面的气味。”
“你这......算是特殊癖好吗？”北路坏意地笑。
孟子没有理他，继续说道：“除了有柳木的味道以外，她的面具还很牢。”
“绑得牢呗。”北路又说。
“啧！你这假和尚能不能等小兄弟说完了再放屁？！”肖有为忍无可忍道。
北路吐了下舌头。
“但当我的手指摸向她的后脑勺时，我并没有摸到用来捆绑的绳子。”孟子的眉目往下沉了沉，“你们难道没发觉，他们的面具是贴在脸上的吗？”
“贴在脸上？”肖有为欲言又止。
“老肖你有话要说啊？要说说啊，别憋着。”北路弯着眼睛。
肖有为瞪他一眼，才说道：“小兄弟，我和萌萌在一起的时候，观察过她脸上的面具，不仅构思精巧，还很符合脸部大小，就像是.......量身定做。”
量身定做.......
孟子的脑子不断推敲这四个字。
究竟是什么面具才能不依靠绳子而牢牢扒在脸上不掉？
昨天北路给自己的那顶面具，细细想来，却是有绳子的。
难道人戴的，和墙戴的，是不一样的吗？
墙戴的面具会不会有一天变成人戴的面具呢？
“老肖，你和萌萌玩得很好？”孟子问道。
“也还行。”肖有为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她挺天真活泼的，我跟她这两天相处下来，除了那顶白兔面具，没有觉得诡异的地方。”
“傻块头！”北路吹着指甲里的灰，“大脑这是让你带着萌萌来他这里呢。”
孟子侧了侧头，北路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连忙站直身子。
但孟子依旧朝着他这个方向看过来。
完。
早不秀智商，晚不秀智商，偏偏这个时候秀！
这下秀到正主头上了吧？
北路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嘿嘿.......不知道我有没有猜中您的天机呢？”
“北路。”
“在......”
“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不打紧的。”
“......好的。”
北路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胖子答应给我找一套像样的衣服，这死胖子，还没给我呢！”
说完就灰溜溜地跑了。
肖有为微微摸了摸下巴，对于北路这种人有些极大的不放心。
这种人在【佛塔】待了百年之久，不死不灭，性情看似善言活泼，却犹如一只暗中窥伺的豺狼虎豹。
不明不暗的身份，着实让人放不下心。
也不知道小兄弟到底看中了他的什么。
“老肖，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嗯，小兄弟你尽管说。”
肖有为忽然愣了愣，他总觉得孟子的这双眼睛，仿佛真的透过了这层黑布，直直地望着自己。
不是空洞的。
而是真真切切的。
下一秒，孟子说：“我能看见你，看见你们，看见周围一切的事物。”
“但我不能睁眼，只能闭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