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另一只手伸入白雾深处，太子没看见，他吃力地睁开眼，沾满了细碎水珠的睫毛颤抖着，看起来十分可怜。
他侧过脸看着明南，视线有些模糊，好一会儿才看清她的轮廓。
“难……难受。”
他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
明南点点头：“难受就对了，后面等药酒浸入四肢百骸，还会更难受。”
她俯身凑近，空着的手伸过来虚虚捂住了太子的眼，“闭眼。”
太子长睫划过她的掌心，带来一阵潮湿的细微痒意，明南倏地撤回手，见他闭上了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举起另一只手，匕首雪亮森寒的刃身倒映出她决绝坚定的眼。
下一刻，她对准自己的左手掌心用力地划了下去。
锋利的刃口划过皮肉，太快了，明南第一时间竟然没感觉到疼，直到见了血才后知后觉。
她忍着剧痛握紧了手举到太子脸上，命令道：“张嘴。”
太子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张开了嘴，几乎是在同时，她掌心落下来的血珠连成一线落入了他的口中。
温热腥甜的液体在唇齿间蔓延开，太子下意识吞咽，随后猛地瞪大了眼睛，“你——”
明南眼看着他嘴唇要合上，连忙扔了匕首，一把钳住他的下巴，蹙眉道：“别动！”
太子愕然地看着她，眼中各种情绪交织，复杂得让人看不透。
【疼死了，你要是敢给我浪费，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太子：“……”
喝都喝了，确实不能让她浪费。
太子沉默片刻，倏然握住她悬在半空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明南向前踉跄了两步，另一只手不得不扶着浴桶沿以维持平衡。
“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明南就错愕震惊地瞪大了眼——太子握着她的手腕，掰开她的手指，垂首含住她的掌心用力吸吮。
他长睫在眼下垂落一片淡淡的阴影，挺翘傲人的鼻梁线条如此流畅，那双颜色总是很淡的唇上还沾着不小心弄上的血珠。
柔软温热的双唇触感太鲜明，明南的心重重一跳，砸的她胸腔都有点疼。
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更用力的攥住，动弹不得。
太子抬起头，漆黑的眼珠泛着幽幽的光，看得她身子不由得一僵。
像是警告，不，不对，这么说不准确，更像是……护食？
明南脑中倏然闪过这个词，对，就是护食！
被吸了好一会儿，明南回神，“好了，够了，再吸我该贫血了。”
这当然是夸张，她想缓和一下这莫名其妙的氛围。
太子也听话地松开了她的手腕，原本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鲜明的红色五指印。
明南：“……”
她瞪了太子一眼，“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力气这么大？”
太子舔了下唇，哑声道：“是你太嫩。”
明南：“？？？”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太子说完也顿了下，但这个时候解释反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干脆靠在浴桶壁上，若无其事地看着明南，“所以喝血的作用是什么？”
“药引啊。”明南端起桌上预留的药酒说：“好了，现在可以把这个喝了。”
太子视线落在那黑乎乎如墨汁一般的药上，沉默了片刻，抬起头认真道：“你要是想我死，可以直接给我一刀，没必要这么折磨我。”
明南：“……”
205：【噗嗤——】
明南磨了磨牙，“少废话，让你喝就喝，毒不死你。”
“那要是毒死了呢？”太子接过药碗含笑看着她。
他不知道，他脸上的血色已经渐渐退了，额头的冷汗又积一层，看着随时会落下来。
强颜欢笑，不过如此。
他是怕她担心，所以故作轻松么？
明南深深注视着他，其实他的声音也有些抖。
她本想说你要是疼可以喊出来。
但对上他温柔的眼睛，她又说不出口了。
做了这么多年病秧子，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同情和怜悯，最不需要的也是关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一边的帕子按在他额头上，俯身笑道：“要是毒死了，我陪你就是了，以命抵命，你不亏。”
她的轮廓在白雾中模糊，那双眼却清澈明亮无比，一直看到了他的心底。
刹那间，怦然心动。
太子蓦地一笑，“好。”
他端起药碗，眼都没眨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几乎是药酒入喉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烧了起来！
他喝的不像药，像吞了一团烈火，从喉间一路烧到了胃里，再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终于知道明南说的毛孔全部打开是什么感觉了！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打开了，有什么东西随着汗在慢慢溢出体外，伴随着一阵刮骨般的剧痛。
他手一抖，瓷碗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他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额角、脖颈、手臂的青筋全部暴起，看着十分骇人。
明南睁大了眼，紧张地盯着他。
她又取了块干净的帕子折好递到他嘴边，“疼得受不了就咬这个！再忍一刻钟就好了，挺住！”
太子一口咬住了帕子，闷哼出声，双手紧紧叩着浴桶边缘，露在外面的皮肤逐渐变成了红色。
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从毛孔流了出来。
明南不敢离开，全程死死盯着太子，听着他忍不住的呜咽，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脱胎换骨之痛，堪比凌迟，非常人能忍。
她用来给他擦汗的帕子都湿透了，一拧哗啦啦都是汗。
到了后面，太子的意识已经痛得模糊，眼看着要晕过去，明南蹲在浴桶边鼓励道：“撑住啊殿下，马上就好！你都忍了这么久，要是现在晕了，就全都功亏一篑，你的痛都白受了！”
“殿下！醒醒！”
太子感觉自己像溺水的人，浮浮沉沉，不得解脱。
而她的声音像一根浮木，漂到了他面前。
他拼死抓住这一线生机，半睁开了眼。
明南一喜：“殿——”
太子一把扯下口中的帕子，扭头吻上了她微微开启的唇。
明南：“唔！”
她猝不及防愣在了原地，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太子含着她的唇，虚弱地笑了下，喃喃道：“我抓住你了，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