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柯眼睛澄亮，少见的抿了下唇，开口道：
“对，我喜欢你。”
“肖柯喜欢黎珂。”少年又说了一遍。
虽然做了心理预设，但肖柯话落刹那，黎珂脑子里还是一阵猛烈的轰隆，一时之间脑子宕机，只有懵懵懵懵懵。
肖柯真的在和她表白吗？
“对，我现在就是在和你表白，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懵，也觉得莫名其妙，但我憋在心里很难受，我很害怕又对你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举动，比如今天中午摸了你的鼻子，有时候看着你的眼睛，看到你在笑，看到你一些特别可爱的举动，我就特别想摸你的头。”
一向肆意稳重的少年吞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掩饰慌张失措，看着黎珂的眼睛，又急切地继续往下说：
“其实高中这个时间，我压根不想说出来，我们的前途和未来更重要，但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也会猜得到。”
“我今天这样很贸然很唐突，我没控制住自己，鬼使神差地就碰了你的鼻子，在我的认知范围里，这是对异性的一种暧昧行为，如果没有身份说明，我觉得这种行为会困扰到对方，我不喜欢搞暧昧，所以中午的行为，我很抱歉。”
“我，我喜欢你，这是源于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告白是在诠释我的想法，我想告诉你，你在我眼里很好，我想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喜欢你。”
砰、砰、砰、砰——
雷霆万钧，震耳欲聋。
黎珂屏着一口气，盯着肖柯漂亮的唇形一张一翕，她十指用力绞扯在一起，心里有捆毛线球被调皮的小猫搅成凌乱的一摊。
少年说，我喜欢你，我想光明正大、明目张胆地喜欢你！
清风拂过野草，飞鸟划过长空，躲在树丛里的夏蝉声声长嘶，顷刻间，她看着他，他看着她，画面静止，坠入宁静的森林海。
少年的告白如万马奔腾过长河，卷起澎湃的惊涛骇浪。
“不知道我说出来，你会不会有压力……但你不要有压力，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的告白并不是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是想表达我的心意，想光明正大地喜欢着你，你给个答案就行。当然，如果你给机会，那是此生荣幸。”
肖柯停顿，眼眸眨动，眼底一片期冀：“但我猜，你应该不讨厌我吧？”
黎珂呼了一口气，脸上很热，耳郭也很热，热蔓延到脖颈一片，肖柯滔滔不绝，像在她心上点燃了阵阵鞭炮
“你让我捋一捋。”
肖柯舔了舔下唇，额角渗出汗珠：“嗯，你捋。”
黎珂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对，肖柯是在和她告白，但她越想用理性思维去思考问题，脑子就越发混沌，就像容器里分子热运动，躁动着，杂乱无章。
高中就谈恋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但这段时间，某些画面忽闪忽现，蹲在花圃边上盯着受伤流浪狗的肖柯，篮球上朝她迎面跑来的肖柯，课间对视时粲然一笑的肖柯，坐在座位上专注又认真的肖柯……
她并不排斥肖柯的靠近，但这究竟是心动还是对他的欣赏，是朋友之间的友谊？还是喜欢？
脑子很乱，很乱，越理越乱……
为什么有人分不清自己的感情啊……
黎珂抬眼看肖柯，晚风扬动他的碎发，他秀颀的脖颈透着薄薄的一层汗，喉结滚动。
默了半晌，黎珂遵从自己的内心，看着肖柯的眼睛，随心由衷地回答：
“肖柯，其实，我的脑子很乱，我自己也分不清对你是朋友的感情，还是其它……和你在一起时，我觉得相处起来挺舒服的。”黎珂顿了下，“能给你的回答是，我不讨厌你。”
黎珂话落，肖柯两眼就一弯，眼眸像是要溢出宇宙繁星，捉住膝盖的手指戛然放松。
因为他知道，如果一个人真的对另一个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回答绝对是拒绝，黎珂说不讨厌他，他可以理解为，黎珂有一点喜欢他。
黎珂说，分不清。
偏僻入里地剖解分析，分不清，那对他就不是友情。
他才不要和黎珂做朋友。
少年嘴角的笑再也不用藏，明目张胆地、带着毫不遮掩的欢喜笑起来，肖柯欲抬起手，但转瞬又老实地放回膝盖上：
“没事，未来还挺长，你吊着我也行，我知道你高中肯定不会谈，我也不会，等你想谈恋爱了，第一个想到我就行。”
“或者从现在开始，你一点一点喜欢我，到高考后也够喜欢上我了吧，我也不差劲，长得应该也有点小帅，成绩也还行，品行端正，你收不到任何关于我的负面评价。”
少年一边说话，一边嘴角噙着笑，骄傲、开心、羞涩、自信……多种情绪跃在少年脸上。
懵懵的黎珂后知后觉，她的回答就是变相的肯定，给了少年一根长杆，少年便肆无忌惮地顺着往上爬，她的脸颊真的在发烧，只几秒后，红了耳朵的少年乘胜追击说：
“黎珂，喜欢我，绝对不会错的。”
嘣！嘣！
黎珂直接双手捂起了自己脸，后来回想起点点滴滴，最猛烈的心动就是这一瞬，少年眉眼精致，语气恳切又有些许自信。
糖裹着蜜，甜到了她心底。
“滋啦——”
空气中传来电流声，接着广播员温柔清甜的声音响起：
“高三三班的陈晓晓同学，你在吗？朱灿灿祝你今天生日快乐哦，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一模考差了没什么，调节好心态，大步朝前走去。你曾说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愿你以梦为马，行者无疆，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下面陈晓晓同学，你的好友朱灿灿为你点播了一首《蒲公英的约定》。”
钢琴前奏响起，校园广播夹着风声，自带混响般，传出的歌声变得空蒙遥远，周董的声音勾着人的心弦。
肖柯起身，汗了一身，看着那个捂脸的脑袋，伸手拍了拍黎珂的小手，愉悦地笑言：“走啦，去吃饭，别害羞了，我耳朵也红了。”
黎珂站起身：“没害羞！”
“好，没害羞，是我害羞了。”
黎珂仰头去看肖柯耳朵：“嗯，你耳朵特别特别红。”
肖柯嘴角勾着笑，耳朵像涨了血，红透。
两人穿过来时的鹅卵石路，肖柯放慢脚步走在前头，黎珂跟着，他们身后夕阳万丈华丽，眼前绿树成荫，脚下一片葱茏，霞光淬在繁茂的枝头上，金光弥漫，世界的声音开始变得清晰。
广播的歌词放着：
“午睡操场传来蝉的声音
多少年后也还是很好听
将愿望折纸飞机寄成信
因为我们等不到那流星
认真投决定命运的硬币
……”
校园喧嚣，人声嘈杂忽大忽小，鞋底摩擦地板的磁啦声，篮球撞击地板的“砰砰”声音，夏蝉、虫鸣、风吹树叶沙沙声……
肖柯突然止步，转身回头，“分得清是友情，还是爱情吗？”
黎珂抬头看他，是广播里最后的一句歌词，肖柯在打趣她。
“不是你说一点一点去喜欢你吗？”
-
整个晚自习肖柯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第一节下课，余凯兴回头：“柯柯宝贝，还有矿泉水吗？我好渴。”
肖柯从书中抬起眼看他，“没有了，自己去打水。”
“那个水太烫了嘛，哪里喝得下。”
黎珂拿着手中的笔顿住。
“黎珂同学，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余凯兴问。
黎珂摇摇头，只是想起了什么。
肖柯：“他平时说话就这样，脸皮比较厚，我很正常。”
余凯兴白了一眼肖柯，换个方向继续问水：“晨晨宝贝，你还有矿泉水吗？”
江定晨正翻着物理课本写作业，“自己过来拿。”
余凯兴屁颠屁颠跑过去。
-
下了晚自习回家，洗好澡，黎珂坐在书桌前，除了肖柯和她表白的时候，她脸红心跳，可是过后，她怎么就这么平静呢？
心如止水，无欲无求，无波无澜。
黎珂打开某书，发布了帖子。
——大家晚上好，想问问大家，为什么有点喜欢的男生和自己表白，自己反倒很平静呢（男生是自己的同桌，目前，在我的认知里属于比较好的朋友，今天他和我表白了，长得挺帅的，他和我表白我也没拒绝，我说我不讨厌他，我自己也分不清对他什么感情，而且从小到大，我感觉我都没有喜欢过男生的感觉，现在可能有一点点喜欢同桌吧，但究竟是朋友的喜欢？还是心动的喜欢？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矛盾体，他和我表白之后，我又很平静，想问问大家这种心理现象正常吗？）
发完一大堆文字，黎珂继续写晚自习没写完的作业，实验班进度拉得快，留的作业也多，数理化这种科目本身就需要多动脑、多刷题。
十一点半，手机跳出新消息，来自群聊“dogs rich don't forget”
rapper陈：今晚学校广播放了周董的歌，好久没开嗓了，回家浅浅唱了一下，大家伙，有时间出来听听，表扬表扬我。
陈依依分享了她的k歌链接——《蒲公英的约定》
黎珂刚好刷题累了，点开链接。
柔和优美的旋律缓缓响起，把人思绪心境拉得很宁静。
陈依依说话声音清丽，但唱起歌来嗓音有些低沉和沙哑，有点烟嗓的味道，原本就带着遗憾怀念意味的歌被她唱得更悲了，思念、希望、离别的情感中夹着沧桑娓娓道来。
物理不过80不改名：一中陈杰伦啊［玫瑰］［玫瑰］［玫瑰］
物理不过80不改名：要把我唱哭了
千分尺要估读：天使吻过的嗓子，音准、节奏控得这么强［拇指］［拇指］
rapper陈：感谢爱卿们的捧场
rapper陈：听完我优美的歌声，众位爱卿都退下吧，郑要悬梁刺股，囊萤映雪去了
千分尺要估读：遵旨
物理不过80不改名：陛下还缺作业吗？
rapper陈：小曲子，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黎珂笑吟吟地退出群聊，某书她设置了消息不提醒，但红色的点点数字不断变大。
她点开，底下的回复源源不断。
momo：每个人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妹妹啊，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有点喜欢同桌啦，这就是有念想啊，不过你应该是高中生吧，高考更重要噢
树洞momo：贴主妹妹的提问都好严谨，应该是个很理性的人，一定是那种感情拎不清也要分清的人，但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都没有答案啊。你同桌表白后，你表现得很平静，有可能之前你就预感到他对你的喜欢了，所以期待感不高，被表白后会表现得很平静。其次，你对同桌只是好感，也就是你说的一点一点喜欢，还达不到更深层次的喜欢，所以没有太大的心理波动也正常，但同桌本身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话，被他喜欢着也无妨啊
2018一路发发发：喜欢而不自知吗？感觉贴主是不是有点回避型依恋人格？看过一点心理学，就是说有些人明明喜欢上了对方，却还不知道；当然，有些人是因为经验不足，但更多的人是内心不愿意去承认。
想不到取啥名：这是正常的呀，别多想，有些人没有那么敏感，对喜欢的判断是迟钝的。
零和博弈：感觉贴主是比较迟钝的女生，应该和我差不多，我从小到大也没谈过恋爱，初恋就是老公，老公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刚开始他对于我来说只是友情，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也不是那种恋爱脑，一直没往那方面想，从小到大被教育着不能过早谈恋爱，谈恋爱是要对彼此负责，所以都在埋头苦读。但慢慢相处着就日久生情，他和我表白，说我是他不能错过的爱情，要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然后被坑蒙拐骗，哈哈小孩已经一年级。
最美的格桑花：贴主要是也喜欢那个男孩子的话，勇敢一点啊！别错过了！不过前提是那是个优秀的人！
倔强的瓜：妹妹在不影响你生活的前提下，顺其自然就好，不管你对他是朋友的喜欢还是心动的喜欢，船到桥头自然直，情感发展到一定程度，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干脆拒绝，我们中国女孩不内耗！
……
黎珂一条一条滑览评论，并送上自己的道谢和祝福。
有些观点和她不谋而合，嗯，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
她退出应用。
接着微信跳出一条新消息。
kk：你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