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太大。”
在投委会上，由mVV合伙人、Lp代表和外部法律顾问组成的投委会成员，集体对苏语乔推介的一个项目表达了反对意见。
这个项目是用AI技术研发辅助治疗自闭症儿童的工具。
从市场规模上看，目前国内自闭症患者超过1300万。2023年国内小学生共1.08亿人，若按1%的患病率计，这一年龄段有100万自闭症儿童；若按美国cdc公布的患病率2.8%计，数字则达到300万。
苏语乔提供了自己做的市场调研报告，指出目前国内最大的自闭症干预机构分店规模不到百家，行业极度分散，但这类私立机构利润率极高，市场规模在快速增长。
“目前对于自闭症儿童的治疗费用是高昂的，不少相关医疗机构赚得盆满钵满，但依然有大量的儿童得不到治疗。”苏语乔介绍。
自闭症儿童的治疗是一个复杂且长期的过程，治疗通常包括药物治疗、心理行为干预治疗以及康复训练等。其中，心理行为干预治疗需要专业人员的长期陪伴和指导，而康复训练则需要反复进行。自闭症儿童还需要在特殊环境中接受治疗，这对康复设施和人员配置都有极高要求。
“行业发展的最大掣肘是人才，治疗自闭症儿童的从业人员主要包括康复治疗师、特教教师和儿童保健医生等等，从业人员需要经过严格的培训和认证，才能确保他们具备为自闭症儿童提供服务的专业能力。然而，目前治疗自闭症儿童的从业人员数量仍然不足，且分布不均。”
苏语乔指出，用人工智能辅助工具来执行和替代部分从业人员的工作，可以大大提高行业效率和质量效果。
她引用了某国外科技公司的研究。人际互动有很多社交线索，如面部表情、声调、身体姿态等，自闭症孩童难以集中注意力掌控这些线索，但机器人有能力简化一切。机器人每次说话或执行任务，都与前一次完全相同，这给自闭症孩童带来了安慰。
数据显示，与机器人相处的轻松感，可使自闭症孩童更好地将注意力集中在机器人和人类治疗师共同提出的课程上。
测试发现，孩童目光指向机器人的时间大约是凝视人类的两倍，手部拍打等重复行为（不舒服和焦虑的迹象）要比与人类互动时少。如果房间内有机器人，自闭症孩童往往会更多更好地与人类治疗师互动。
若只看演讲，苏语乔的论述足够精彩，可是投委会反对意见的关注点有两个，一是团队，二是细分赛道。
Emma第一个指出：“这项目最大的风险来自于创始人。创始人是夫妻档，而且现在有婚变嫌疑。”
黎江则表示：“从商业角度，利润空间是有，但市场规模依然有限，除非进一步开拓其他细分市场。但鉴于最高管理层的状态，团队的管理能力会遇到比较大的挑战。目前这种剑拔弩张的状态，并不利于引进人才。”
不过，对于投委会这次提出的反对意见，苏语乔并没有跟以往一样进行激烈争辩。
“我之所以推荐这个项目，并不是为了说服投委会投资，而是有一个新的想法。”
众人洗耳恭听。
“这个项目在产品和技术创新方面并没能充分证明团队能力，这一块主要是创始人夫妇中的男方负责。然而，团队在心理治疗的理论和实践方面却有非常扎实的积累，训练AI垂直模型的工作是由联合创始人也就是女方负责的。”她特地顿了顿，以强调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得到的一手消息是，两位创始人已经在走离婚程序，夫妻双方都没有和公司签过竞业禁止协议。所以我想支持女方自立门户，借助极星集团的技术支持，训练出辅助甚至参与心理疾病防控和治疗的AI机器人，不限于自闭症领域。”
她又引用了一组数据，目前我国患抑郁症人数9500万，每年大约有28万人自.杀，其中40%患有抑郁症。除此之外，患有焦虑症、强迫症、恐惧症、双相情感障碍、神经分裂等心理疾病的人群也不少，但更多人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身心理疾病的存在。
随着经济发展，在生存和发展压力骤增的背景下，心理健康成为了影响人们福祉的重要因素。
她说完后，所有人都了然。
白书凝抱着双臂颔首：“你的情怀我们懂，不过你这不叫说服，而是告知。”
苏语乔笑了笑：“不管mVV投不投，我和邵总都会投资这个项目，不知在座各位有想跟投的吗？”
“苏语乔，你跟邵嘉哲真是越来越像了。”白书凝嗤她。
苏语乔含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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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拿到了天使投资，名为“心语福音”的新公司很快注册下来。对这个早期项目，mVV以及外界其他投资机构还处于观望状态。
项目创始人方沪宁本身是资深心理咨询师兼高校客座教授，同时，也是一位自闭症儿童的母亲。
方沪宁和理工男前夫创业的本意，是帮助更多像他们孩子一样的自闭症儿童。方沪宁本人在学界、业界以及自闭症互助组织中拥有很高声望，与前夫创办的公司已拿过两轮融资。
在鲜花和聚光灯的追捧下，前夫沉醉于虚名带来的资源，不仅在公司经营方向和家庭理念上与方沪宁渐行渐远，还多次婚外出轨。
苏语乔的“模糊心理”公众号后台曾多次收到同一位粉丝的来信，这位粉丝对家庭和婚姻表现出了极为悲观的态度。
苏语乔以为那是位普通粉丝，曾数次建议她去做心理咨询，但对方都拒绝了。担心对方因心理问题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苏语乔便约了这位粉丝见上一面。没曾想，这位竟是心理健康服务领域小明星创业公司的创始人。
在“心语福音”创办之后，苏语乔发现，方沪宁虽在行业认知和商业变现方面的经验较为丰富，却在产研方向上缺少一位有力的技术搭档。邵嘉哲便把极星集团人工智能实验室的负责人之一赵工推荐过来。
赵工和方沪宁都是实干派，聊过三次后就决定跟她合伙创业。
苏语乔和邵嘉哲以个人名义投资并操盘“心语福音”项目一事，很快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先是陆芸在财经周刊上发表了特稿，探讨投资人“鼓励”明星创业夫妻离婚分家的做法是否符合商业伦理，又质疑早期投资人介入创业公司经营的做法是否得当。
之后，又有疑似接近方沪宁夫妇的知情人士透露，方沪宁之所以主动提出离婚，是因为她与另一位男士有暧.昧关系。方沪宁夫妇疑似在婚姻中双双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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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经入秋，微寒但难得阳光明媚的午后，苏语来到了“心语福音”并不大的办公室，?跟方沪宁坐下喝咖啡。
和前夫离婚，方沪宁心情一直难以平复。正所谓“医者难自医”，苏语乔给她介绍了资深同行韩溟做心理疏导，又扶持她自立门户，才慢慢走出了离婚的阴霾。
眼下，因为小道消息和媒体报道，方沪宁心情又变得无比复杂。
看到陆芸阴阳怪气的报道，苏语乔早已见怪不怪。陆芸这人对邵嘉哲有执念，动不动就拿报道来刷存在感。但这人的报道又常常捕风捉影站不住脚，每次都给苏语乔留了打脸翻盘的机会，她现在反而求之不得。
“网暴什么的，我也经历过。”苏语乔呷了口咖啡，劝慰方沪宁，“可以找找信得过的人一起帮你想办法，比如我。”
方沪宁苦笑：“苏总，我问心有愧。我也怕连累你的名声。”
苏语乔放下盛咖啡的马克杯，不动声色地望入她的眼底。
“前夫出轨，我之前之所以能忍，是希望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不能忍，是因为遇到了前男友。”方沪宁叹了口气，“前男友对我关怀无微不至，虽然我口头上还没有答应他，但在心里是接受了他的。有前夫做对比，又有新人做备胎，我才毅然决然断了现在的婚姻。”
苏语乔没有评论，而是问她：“所以你自己也认为自己出轨了？精神出轨？”
方沪宁点头：“是。”
“在感情的问题上我没什么经验，我个人虽然不认可出轨的行为，但也不能对你的选择做简单的是非判断。”
苏语乔沉默半晌又开口：“在这件事上我只想提醒你，假设你也是投资人，那么你对自己的投入和产出应该有一个预期，你得评估，自己将感情和精力投入到这段关系里最后的回报是什么，后果和风险是否能承受。自己做的选择，结果得自己认才好。”
苏语乔神色肃然：“也许你会觉得我过于冷静功利。但我之所以投资你，不是因为同情你的婚姻，而是认可你的能力。作为投资人，我希望你能做成。这个项目不仅是为了帮助你家孩子，也是为了帮助更多家庭和更多深陷痛苦的人。这样的大义，是仅关注个人小爱和得失无法实现的。”
方沪宁的神色黯淡，显然，她对于在舆论漩涡中是否还和前男友继续走下去摇摆不定。
苏语乔举起咖啡杯跟方沪宁的杯子碰了一下：“方老师，如果你内心也有困惑，不如把这些交给时间，也许时间会让你看得更清楚。有时候?，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感情上你自己做主。事业上不管外界怎么评价，我都会继续支持你。只要你能全情投入，投资决策是我做的，结局怎么样，我都会认，不怨你。”
方沪宁听了苏语乔的话，心里有些释然：“你的话，我会好好思考，你最不用担心的是我工作上的事。”
苏语乔跟她抱了抱：“方老师，无论如何，请不要放弃你的事业，也当帮我和哲哥实现我们共同的心愿。”
方沪宁紧紧回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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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下午，邵嘉哲在云汀会遇到了宋辞，宋辞和陆芸恰好一起喝茶。
自从苏语乔和邵嘉哲在一起后，宋辞受到了不小打击。缓了一段时间，适逢陆芸有次采访欢响集团时入了他的眼。新感情的苗头有了萌发的迹象，宋辞才能用平常心面对邵嘉哲。
邵嘉哲的局刚散，他主动上前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阿哲，心语福音这个项目好像争议不小吧？”宋辞和陆芸互视一眼。
金丝镜框后的眸光深冷：“哦？”
陆芸嫣然一笑：“这项目是不是苏总极力促成邵总投资的？方沪宁被曝出轨了，这事苏总之前大概是知道的，不知有没有提前跟邵总报备？”
宋辞颔首附和：“虽然你们在一起了，但做决策时候留个心眼，免得信息不透明给你的名声造成影响。”
清冷的目光在眼前二人脸上扫过，邵嘉哲的唇角勾了起来：“方沪宁有没有出轨，跟这个项目好不好有何关系？如果她跟她前夫一样，因为出轨导致项目做不成，那才是我关心的重点。”
见宋辞欲言又止，他轻描淡写道：“阿辞，你当年投资方沪宁和她前夫的项目，是认可他前夫这个人，还是笃信他们不会离婚？投资有风险，愿赌服输，欢迎持续关注，甚至跟投心语福音。”
这话说完，宋辞住了嘴，陆芸神色也变得不太自在，她收敛了笑容郑重道：“作为局外人，真心提醒邵总，苏总虽然商业嗅觉很敏锐，但行事风格有时还是存在不少争议的。”
邵嘉哲睨了她一眼：“陆记者是不是过于理想主义了？一个投资项目如果既能赚钱又能造福社会，已是十分难得。许多传闻在我看来并不可靠，与其相信站不住脚的恶意揣测，我更愿意相信苏语乔的专业判断。我们很清楚做出这个决策最后想要的是什么，还请陆记者放创业公司一条生路。”
这还是邵嘉哲第一次主动和陆芸说了这么多话。
宋辞耸耸肩：“忠言逆耳，你现在还有热恋滤镜，被现实毒打后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邵嘉哲伸手拍宋辞肩膀：“如果说她的名声有争议，那你觉得我的名声怎么样？她都不怕，我怕什么？”
说罢，他转身离开：“这些都妨碍不了我娶她。”
“……”
宋辞和陆芸都惊在原地。
像是想到什么，本已不悦的邵嘉哲还是顿住了脚步，展现出了罕见的平易近人。
“跟两位同步一个信息，在极星集团开发的基座大模型基础上，心语福音自研的多模态人体行为分析技术，可以精准获取和分析用户的微动作、微表情、文本、声音、行为数据还有生理指标等数据。在为用户生成详细的心理测评分析报告，以及提供个性化的咨询建议方面，先进程度在国内已是数一数二。”
“所以你真的想拉我投资？”宋辞神色狐疑。
“不，我想请两位来体验产品，有病就治病。”
“……”
半晌，宋辞笑出了声。虽然邵嘉哲很显然在损他，但这个哥们比以前多了人味，让他再也气不起来了。让这人转了性子的，恐怕还得归功于苏语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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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苏语乔窝在沙发上体验心语福音心理测评产品的最新demo，邵嘉哲撸着“钱包”在岛台上刷手机。
“嘉哲老师，今天网上有很多人骂我和方老师，你这次要不要也帮忙删删帖？”苏语乔朝他挥了挥手，语气不太正经，像在撒娇。
“删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邵嘉哲扫了她一眼，“如果没这事，谁会去关注一个刚成立的小创业公司？以后方沪宁和赵工能把这事做大，就是狠狠打了恶意揣测者的脸。”
苏语乔笑着嗤他：“嘉哲老师，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冷血？”
“我是好人吗？”邵嘉哲走到她身边坐下，眼色不可捉摸，“把创始元老赶出公司，恶意并购供应商，把竞争对手斗到破产，连自己老爸都被气到住院，哪一桩说出来是好事？”
苏语乔抬起眼帘，笑眼弯弯：“可是，把创始元老赶出公司，是你为了给公司收拾烂摊子力挽狂澜。恶意并购供应商，是为了抵制上游厂商价格垄断。把竞争对手斗到破产，是对方派商业间谍祸害你在先。至于你爸……也许是他斗不过你才气到住院的？”
“所以在你心目中，你把我美化成好人了？”邵嘉哲没笑。
“我从不信奉非黑即白，但我相信我们在价值观上合拍。”苏语乔说，“你忍住没问我，是不是我怂恿的方老师离婚，也没问我，在游说你投资前知不知道她出轨，说明你相信我。”
邵嘉哲垂眸看她一瞬，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早就知道你不信奉非黑即白。你把我推下水又向我伸手那次，我就知道了。”
“可我那时并没有原谅你。”苏语乔抿嘴而笑。
“那不重要。但你说对了，我也不信奉非黑即白。你在我身上吐了我两次我都能忍。再多几次，我也不介意。”
邵嘉哲嘴欠地说完苏语乔的黑历史，又被她追着打，把“钱包”吓得一溜烟蹿到了窗帘上。
“若事事讲求非黑即白，离幸福将会很远。可我只爱你一个，只有你，没有其他人，唯独这件事是非黑即白。”邵嘉哲特意停下让苏语乔擒到他。
苏语乔定定看着束手就擒的邵嘉哲，不再说话。
他们彼此原谅了曾经的欺骗，才有了在一起的决心。好在，两颗心虽走过很多弯路，终于在转角遇见。
她扑向他，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