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的音乐节刚刚结束，很多人都坐在路边，可能是因为疲惫，可能是心神恍惚，彼此间并没有大肆交流心中的情绪，没有诉说激动，没有发表感慨，仅仅是坐在路边，甚至连手机都不愿意看，就更不用说起身走走了。
张望和郭一风从他们面前走过，看着他们脸上还贴着应援的贴纸，不由得期待起来。
“云朵，”张望开口说道，“明天我们能不能也贴一个。”
“可以，如果有的话，肯定要贴！”
走到门口的时候，郭一风指着牌匾给张望看，“这就是明天我们入场的地方，应该是这里......还有很多人正从里面出来。”
张望顺着人流望去，他没想到即使音乐节已经结束，依然有迟迟不愿意离开的人。远处的灯光还在闪着，他甚至能凭借光亮看到不远处的海。
“这难道就是金沙滩吗？”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两人没有在门前过多停留，便顺着小路往海边走去。
越靠近海的地方反而越能看得清黑是什么，即使周围那么多耀眼的灯光，张望还是被远处的黑暗震撼到。
“原来小时候我害怕的黑暗是这样的......”他揣测道，“不是我长大后反倒不再那么怕黑，又或者是因为时代的变迁，最终弄丢了那些纯粹的黑......”
“这就是光明吗？”他在心里问道。
两人走到海边，沙滩上到处是弯着腰在捡贝壳的孩子，永远有一个大人跟在身边。张望很羡慕，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海——洱海不是海，他心中无限的期许好像在这一刻得到印证，他有些激动，但是越激动他就越不能将其表现出来，反而像个没事人，跟着郭一风的脚步踩进海水里面。
水很冰冷，全没有空气里面的热，一阵又一阵的凛冽从脚底贯彻整个身心，让张望不得不冷静下来。他效仿郭一风的行为，将鞋子放在岸边，卷起裤脚再次走进水里面。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作家总要在他们的文字里面提到这个地方，提到海，它能给予一个人无穷的想象，远比没见过海的人所能想到的更多。张望觉得他的灵感好像在这一刻得到升华，他想起刚刚进来的路上有一位父亲抱着自己的孩子，佯装将孩子扔出去，其实双手是牢牢抓住的，为的是逗得孩子开怀大笑。张望好像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原来一个父亲无论如何不会松开他抱住孩子的手。”
“然而孩子像是一枚炮弹，很多年后终于会击败父亲本人，全都无一例外。”
张望不明白他为何会将孩子比喻成炮弹，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他将其归功于大海的力量，可他终归忽视了夜的能力。
他跟在郭一风的身边往更深处走去，不过他们依然停留在岸边，虽然海的深处依旧能带给他们兴趣，可更多的是恐惧。白色的泡沫不具备足够的浪漫，反倒是旁人的争论更能让他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不过后来张望已经不再记得那些人讨论浮球绳这件事是否真的发生过，还是他为了将这根绳子比喻成项链从而想出的故事。
他看着远处闪闪发亮的舞台，想象着他会在明天的这个时间点看着它彻夜明亮，那时他的情绪必然波动得厉害，他希望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睛，倒不至于落下泪来。
从海水中走出来，两人的脚上沾满泥沙，并且无论多少次走进水里去清洗，也永远不能甩掉。
“海是黏人的。”张望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却又一闪而过了。
在沙滩上，两人突然玩心大起。起初郭一风想要在沙滩上写字，写的是蒋拂晓和郑楠的名字，并打算拍下来告诉他们。然而这种事情在张望的参与下瞬间变了味道：他又在名字旁边添上他和郭一风的名字，并在上方堆了个小土堆。他在群里声称：宿舍全体埋葬于此。
他们的大学果真结束了。
沙滩上不时有工作人员带着扫描仪器检查沙子里可能会出现的危险品，张望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设备，可是他不愿意问，于是不得不另找话题。
他问郭一风：“像这样的工作我能不能找到？我太喜欢海的感觉了。”
“不知道，要不我帮你问问。应该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吧，需要托关系也说不定，毕竟社会不是想的那么简单......你先别说自己喜欢海，等明天我们在这待一个晚上之后，那时你的喜欢才是真的喜欢，现在只是新鲜感而已......别忘了这是你第一次来海边。”
张望哑口无言，心里却很不服气，他决定无论明晚的感受如何，都要在第二天早上告诉郭一风：“我过得很开心！”
他注意到，此刻已经有人开始在岸上搭建帐篷，有人甚至牵着自家的狗在散步，路上遇到其它的狗彼此又都站住，也因此吸引更多的人。女人们害怕两只狗打起来，而男人们则是叫嚣着让它们咬起来。张望匆匆逃离现场，浓烈的热闹险些让他以为海水是热的。
“不然为什么那对情侣站在水里面，彼此不停地往对方身上泼水。”他有些羡慕，也更加感受到孤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抱她......林曼。”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刚刚拍下海浪袭来的视频发到粉丝群，并声称：“明天我就要看孙燕姿的现场了，林曼你不会明天直播吧！”
他有些担心在孙燕姿出场的时候林曼也会同时出现，“那时我该选择谁？”他不禁为此感到苦恼。
“小说中到处都是这样的情节，只要有一件顺心的事情发生之后，总会有另一件事情的出现使得你不得不违背当下的决定......昭阳离开李小允不正因如此吗？”
“但是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扎心的事情出现呢？后悔的感觉是要在很久很久之后才诞生的，伴随着不切实际的恍惚，置身梦境一般......至少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张望拿出手机打开网易云音乐，播放了一首林曼很喜欢的歌曲——徐佳莹翻唱的《莉莉安》。
“在离这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海滩，孤独的人他就在海上......”
这时张望看到郭一风从远处走来，他手中握着什么东西，示意张望伸手去接。
张望张开右手，接住一只残缺的贝壳。
直到它有了自己的体温之后，张望才重新将它扔回海里面。
他对郭一风说：“我们也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