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走到暖池边，鹤鸟纹边的暗红繁复衣摆随着走动轻荡。
宋翎靠在池壁旁，抬头看赵珩，没有半分屈居人下的卑微。
“王爷不相信我说的话？”赵珩问。
宋翎冷哼，信了才有鬼。
他往后看了眼自己挂在不远处的衣服，微微后仰，防止背后的暗红纹路被赵珩看见。
“王妃今日是喝多了，所以忘了规矩？”
“什么规矩？不能进入暖池的规矩吗？”
“保持距离，互不干涉的规矩。”
赵珩了然的点头，原来还有这个规矩。
但他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直至到了水边，微微弯下腰。
视线从宋翎薄红的脸庞，白皙精瘦的上身，落在水中，看着暖池中的草药，“为你治疗的人有没有说过，这样下去，你根本活不了多久。”
宋翎握紧手心，他自然是知道的，不然师父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冒着生命危险去南诏。
赵珩问不需要宋翎回答，继续说:“如果我能救你呢？”
赵珩的话在宋翎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如果他能救我的话……
“你那个师弟，霍……霍小五？医术看起来还行，应该告诉你我身上有可以帮助你压制蛊虫的东西。”
宋翎冷眼看他还是没有说话，赵珩这么早选择和他摊牌，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而对于这种未知，宋翎一向选择静观其变。
温暖的水，升腾的雾气氤氲，他脸颊泛着微醺似的红。
赵珩突然想到洞房花烛夜那晚，透过屏风他看到宋翎的脸也是这么红。
温润俊秀的脸庞，倨傲恣睢的性格，就很符合他的兴趣。
宋翎拧眉，他无比厌恶赵珩用这种眼神看他。
赵珩也很识趣，立刻收回视线，站起身，不再看宋翎。
在漫长的时光里，四季更迭，物换星移，赵珩最擅长的便是等待。
“穿好衣服出来，今夜的月色很美挺适合……谈情说爱。”
宋翎:“……”挺适合杀人埋尸。
宋翎等到药浴时间结束，穿好衣服出去。
庭院深深，一眼望去并没有在院落中看到人，
白色的小花从远处飘来落在宋翎的肩上。
宋翎拂去落花，抬头看。
赵珩正站在屋顶上，夜风吹起赵珩繁复的衣衫，腰间的银色灵饰叮铃作响。
他身旁守着两个暗卫，密切关注赵珩的一举一动。
宋翎踏着风落在屋顶上，
赵珩站起身，笑着迎接宋翎。
宋翎正要向他走去，赵珩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似是在召唤什么。
须臾，一只纯黑色凶猛的海东青振翅飞过来，宋翎握住腰间的剑鞘，静待大鸟扑过里立刻斩杀。
体型巨大的海东青停在宋翎两米的距离的半空中，上下翻飞却不在向前。
借着月光宋翎看清它口中撷这一根枯枝，并没有伤害他意思。
宋翎站稳身体，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
海东青飞到宋翎胳膊上，在宋翎手心放下口中的枯枝。
还在宋翎身边盘旋两圈才飞走。
“它很喜欢你。”赵珩看着宋翎手中的树枝轻笑，“这是它在嘉山上为你采摘的。”
特意采摘的枯枝？
宋翎疑惑地拿起枯枝，仔细看去才发现树枝上凸起的原来是花苞。
枝丫断口处的青汁可以窥见它曾经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这并不是枯枝，这是一支即将盛开得梅枝。
青白的花苞点点，在黑夜中很难看出。
宋翎有些哭笑不得，平生第一束花竟然是一只鸟送的。
“是吗？那它很有眼光。”宋翎看着海东青飞远的身影倨傲的说。
赵珩挑眉，“我也很有眼光。”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宋翎没有急着反驳，他望着梧州主城的方向，“我始终认为，合作的基础是坦诚，臣服的底线是忠诚。”
并不是简单几句话便能放下戒备。
宋翎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便散开，但赵珩听得真切。
“赵珩，你能给我什么作为信任的筹码。”
宋翎这一路走来看似坦荡实则凶险。
身边值得信任的并不多。
“你的命和我的命，怎么样？”赵珩笑着说。
宋翎惊诧的望向他，以命做筹码？
看到赵珩脸上随意的笑容，又忍不住摇头，“算了，等你想好在告诉我。”
赵珩拦住宋翎，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怎么？我的命不配予你作赌注？”
宋翎握紧手中的剑，转身便要走，“我没时间陪你玩。”
赵珩拉住宋翎的手臂，“等等。”
宋翎回头，剑脱鞘架在赵珩颈脖间，幽暗冷然的的眸子紧盯着他，杀意毕显。
“不要以为有母妃保你，我就不会杀你。”
“没有你，我照样能够活下去，但只有死人才不会把秘密说出去。”
赵珩却上前走了一步，握住剑尖。
手心立刻涌出鲜血，血滴顺着剑刃和手掌落下。
浓重的鲜血气味包裹着宋翎。
宋翎身子轻晃，血液翻涌，耳鸣翁瓮，
五脏六腑似冰火两重天，不止如此，他眼前的赵珩竟然也生出重影。
宋翎面色惨白，手微微颤抖，
架在赵珩颈脖间的剑落在他的胸口，刺入赵珩的身体，赵珩也没有躲闪。
只要宋翎再往前便能要了他的命。
同样按照宋翎如今的身体状况，只要赵珩想，他也能杀了宋翎。
“如今的诚意够了吗？在生死一线同你谈合作。”赵珩淡然的说。
“你到底是谁？”
“我是南诏明面上送来和亲的少主，我是赵珩。”
“你和我母妃认识？是你们共同密谋选我娶你？”
赵珩摇头，“什么身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太久没有出来看看这人间，所有人中只有你还算合眼。”
宋翎总觉得他话中有所隐瞒。
他摇头，试图保持清醒，“不对，母妃为什么会同意我娶你，还让我保护你。”
赵珩取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戴在宋翎腕间。
佛珠入手，冰凉刺骨。
但宋翎慢慢察觉自己身体里的异动开始平息。
赵珩轻叹，“也许事情并没有想的那么复杂，你娶男妻便失去竞选资格，能让你这辈子平安康健。”
平安康健……
宋翎想到薛太傅曾经也说过，希望士钰平安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