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娇娇一噎。
她要怎么跟许叔说，许叔才会相信。
他父母在大西北要饭呢。
“怎么了？娇娇。”许凯牵着小豆豆的手，走到聂娇娇身边。
眼神关切的问道。
聂娇娇心口突然一动。
这双看着自己温和的眼里，蕴藏着对她真挚的关心和莫大的信任。
聂娇娇鼻头一酸，一股莫名的亲近感由心底升起。
聂娇娇盯着许凯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许叔，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你爸妈来大西北了，正在国营饭店门口的垃圾箱里捡垃圾吃。”
许叔肯定也觉察出她有神奇之处，但许叔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她。
聂娇娇觉得，对信任自己的人，还是直接说比较好。
许凯一把抱起身旁穿着崭新小军装的豆豆。
红着眼眶说道：“娇娇，许叔相信你说的话。”
*
国营饭店门口。
秦万利夫妻俩可不舍得花钱票给自己吃饱饭，更不用说进死贵死贵，还得用票的国营饭店里吃了。
两人精着咧，他们一路走来，专门去国营饭店门口的垃圾桶里，捡没有吃干净的垃圾吃。
“真可惜！”秦万利从垃圾箱里好不容易扒拉出一个鸡大腿的骨头。
骨头粉碎性骨折。
本来想洗干净了，放嘴里砸嘛砸嘛，吃个味。
结果，这大西北地上的鸡骨头被啃的连骨髓都不剩。
秦万利夫妻俩在垃圾箱里捡来捡去，也没有找到能吃的，连馊了的，坏了的东西也没有。
“要不，咱去讨碗水喝吧。”
俩口子从包袱里掏出个缺了口的瓷碗，搀扶着走向国营饭店。
“滚出去，这里可不是你们能进的地方。”
秦万利两口子还没开口讨水喝，就被站在门口，早看见他们翻垃圾的服务员，迎出来劈头盖脸的呵斥住脚步。
两口子面红耳赤，哈着腰准备离开。
“外公，外婆，呜呜呜……“
一辆军用大卡车急速停在国营饭店门口。
一个刹车，周蛋蛋稳稳的把卡车停下。
许凯红着眼眶，抱着豆豆冲下了副驾驶座。
小豆豆挣扎着下地。
“外公外婆，你们是不是来看豆豆的呀，豆豆好想外公外婆。”
“呜呜呜呜呜……”
小豆芽张着小手，迈着软软的小短腿，哭唧唧的扑进中年乞丐怀里。
“豆豆！”秦万利惊讶，他抖着手抱着怀里软哒哒的小外孙，以为眼花了。
这穿着一身崭新小军装，日思夜想的小奶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爸，妈。”许凯放下豆豆后，也快步上前。
他用结实的手臂毫不嫌弃的拥住了像乞丐一样的爸妈。
秦万利和何雅琳狠狠的揉了揉眼睛。
“小凯！”秦万利颤抖着声音。
待看清楚眼前确实是小凯和豆豆时，一路上的心酸和艰难，所有付出的艰辛在这一刻似乎都值得了。
老两口情不自禁的搂着儿子和外孙痛哭起来。
汹涌的泪水冲刷掉脸上的污垢，秦万利和何雅琳紧紧抱着儿子和外孙。
死死不放手。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刻的团聚来的多么不容易。
良久，秦万利慢慢止住眼泪，眼神疑惑的看着儿子，问道：“小凯，你和豆豆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小豆豆不是跟着小凯下放在营地的牛棚里吗？
下放人员出入牛棚这么自由的吗？
“爸，妈，我是跟着营地的车出来办点事，正好碰上你和妈妈的。”
许凯抹掉眼泪，挤出一个难堪的笑容。
他刚才在卡车上看到爸妈佝偻着身子，衣衫褴褛，浑身破破烂烂的，在国营饭店门口垃圾箱里捡人啃过的鸡骨头吃时。
心如刀割。
手在碰到爸妈骨瘦如柴的身体后，许凯似乎明白了什么。
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哦，是这样啊。”秦万利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儿子身后的军用卡车，欣慰的点了点头。
看来营地的人对儿子和外孙还不错。
许凯抹了把眼泪，哽咽道：“爸，妈，您们是不是肚子饿了。”
“儿子带您们进国营饭店吃饭去。”
许凯收住眼泪，冷冷的扫了一眼，正一脸惊讶看着他们的服务员。
不由分说的拉起还没反应过来的爸妈，就要跨进国营饭店。
刚才服务员骂他爸妈是臭要饭的滚出去，那种狗眼看人低的嘴脸，真的刺激到了许凯。
许凯拉着父母板着脸往国营饭店里走去。
他今天一定要带着爸妈在国营饭店里好好吃一顿。
让服务员睁大她的狗眼看清楚，他爸妈到底是不是臭要饭的。
嘻嘻！聂娇娇笑嘻嘻的背着军用书包从卡车上蹦下来。
驾驶座上的周蛋蛋宠溺的摇了摇头。
“要饭的不能带进来。”一脸惊讶的服务员此刻脸色恢复了正常。
她满脸厌恶的看着秦万利和何雅琳，扯着大嗓门，拦在门口，声音尖锐又刻薄。
她刚才听见许凯说是跟着卡车出来办事的时候，心里瞬间松了口气。
服务员眼神鄙夷的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一家人。
她就说嘛，这对老乞丐哪能有在军队里当兵的儿子。
原来是他儿子搭了营地里的顺风车。
服务员毫不客气的拦在门前，不让秦万利和何雅琳进饭店。
她用手指着许凯的鼻子尖，说道：“你和这个小孩可以进，他俩不能进，我们国营饭店有规定，乞丐一律不准进饭店。”
许凯脚步一僵，听的心里一疼。
“不进不进，小凯，我们上别的地方买碗水喝，吃个窝窝就行了。”
许是秦万利一路上见惯了别人嫌弃的脸色，他赶忙胆怯的拉住许凯的衣袖。
赔着笑脸低头哈腰的对着服务员讨好道。
小凯从小就孝顺，他们知道儿子的一片心意就行了。
而且，秦万利咽了咽口水，以前他们家还有钱的时候，他经常带着全家人一起去国营饭店开心的大吃一顿。
国营饭店的东西死贵，那时候，他可一点都没心疼过。
唉！秦万利想到以前，眼神黯淡了下来。
现在他们家今非昔比了。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人活到哪说到哪，他们家三起三落，见惯了起起落落的秦万利，对服务员的冷嘲热讽，心里并不是很难受。
他也没有真的打算在这里吃。
“你说谁是乞丐？”许凯脸色铁青，手臂上青筋爆凸。
许是性子一贯淡漠的许凯这次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他淡漠的眼神带着锐利的怒意，冷冷的看着服务员。
服务员两眼一翻，瞅了瞅秦万利夫妻俩身上的乞丐服。
说谁谁知道，还用她再重复。
许凯额头上青筋直跳，不就是怕他们付不起饭钱吗？
许凯抖着手摸向上衣口袋，脸色一变。
气极了的许凯，忘了他身上现在一分钱也没有。
秦万利一看，赶紧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油布包，一把全部递给了儿子。
“小凯，爸爸有钱。”秦万利在儿子身边挺直了腰杆，说话声音洪亮有力。
他秦万利的儿子可不能被人看不起。
“爸，不用您的钱，我在大西北过的很好，我有钱。”
许凯阴沉着脸，把油布包又塞回秦万利怀里。
“嗤！”服务员不屑的嗤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有钱也没见你摸出一分来。
眼前的男人穿的还挺整洁的，原来比他乞丐爸爸还穷。
他乞丐爸爸好歹怀里还有个油布包。
“娇娇，拿来。”许凯气势的对着身旁的聂娇娇伸出手来。
“来了，许叔。”聂娇娇蹦蹦跳跳笑嘻嘻上前，直接把自己身上的军用帆布包递给了许凯。
帆布包沉甸甸的，许凯心里一愣。
服务员眼睛一亮，看向许凯手中的帆布包。
帆布包可是个稀缺货，尤其是草绿色军用帆布包，在大西北，这可是身份的象征。
因为只有军队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军用物资。
许凯微微扯起嘴角，淡定的把手伸进帆布包里，心头一震。
帆布包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钱票。
许凯心头震动，他红着眼眶感激的看了一眼聂娇娇，娇娇对他是真的好啊。
竟然这么给他撑腰。
聂娇娇甜甜的一笑。
许凯转过脸来，冷冷的从军用书包里掏出一把钱，又掏出一把票。
豪横的拍在服务员眼前，吼道：“谁他妈的是要饭的，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些够不够。”
“我爸妈就爱穿乞丐装，关你个屁事。”
“这！”眼前一堆花花绿绿的钱票，看直了服务员的眼睛。
她在大西北还从来没见过，谁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票。
服务员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小凯，你哪来的这么多钱票？”秦万利和何雅琳傻眼了。
儿子怎么这么有钱了？
他俩抬眼看着爆粗口的儿子，面面相觑。
不是说被下放的人，都要夹着尾巴，忍气吞声的做人吗？
咋一向温和的儿子，下放了，反而脾气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