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指，触到一片冰凉，程子争的眉头紧锁：“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闻柏声默了片刻，眼睛里闪过暗芒，“打了抑制剂是这样的。”
药效逐渐上来了，体内一下子承受不了那么多抑制剂，他的嗅觉彻底封闭了，嘴唇微微发白。
他闻不到程子争信息素的味道了。
听到闻柏声的声音不对劲，程子争抬手把灯打开了。
看到对方灰白的嘴唇，他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你打了几管抑制剂？”
闻柏声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去翻垃圾桶了。”程子争作势要掀被子下床。
闻柏声连忙拉住他的手，“两管。”
程子争立即下床，试图把人拽起来，“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闻柏声动都没动。
他的脸色苍白，但表现得很无所谓，笑着安慰面前的人，道：“没事。”
程子争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这人怎么还笑得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的嘴唇很白？”
闻柏声低声道：“真的没事。”
“只是身体一下子接受不了那么多的抑制剂，副作用比较明显而已，休息休息让身体把抑制剂代谢了就好了。”
“我打之前在网上搜过，两管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不信你可以查一下。”他的语气非常认真。
程子争要被气死了，“闻柏声你是傻子吗？随便在网上搜一下就给自己打那么多抑制剂，针扎在皮肤上不疼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
看到闻柏声苍白的脸，他忍不住红了眼眶，“你再这样我以后不理你了。”
闻柏声顿时手足无措，“乖乖……别哭……”
他捧住程子争的脸，伸出冰凉的手指帮对方擦眼泪，指节有些颤抖，“我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那你保证。”程子争的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我向你保证。”闻柏声的目光坚定。
程子争吸了吸鼻子，“我……勉强信你一次。”
虽然闻柏声说等药自己代谢了就好，但程子争还是不放心。
他找了一床毛毯裹住闻柏声，不顾对方的劝阻，在24h买药软件下单了抑制剂降解药。
抑制剂降解药是一种可以加速抑制剂在人体中代谢的药物。
闻柏声身上披着厚厚的毯子，整个人被程子争裹成了粽子。
用手背确定了一下温度，程子争将水杯递了过去，温声道：“还冷不冷？”
闻柏声接过抿了小口，一阵暖意从喉咙流经四肢百骸，“不冷了。”
程子争撕开锡纸包装，把药倒在手心，递了过去，“吃药。”
“好。”闻柏声就着水把药吃了进去。
“乖乖，我吃完了。”
“嗯。”程子争模仿着闻柏声平时的神态，摸了摸他的脑袋，故作老成，“就算以后我们吵架了，你易感期也不准瞒着我，更不准一个人偷偷摸摸打抑制剂，听到了没有？”
闻柏声勾唇道：“好。”
程子争很满意，“你易感期就来找我，我的腺体给你咬。”
闻柏声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万一我对你做不好的事怎么办？”
程子争有些迷茫，“什么不好的事？”
“一个alpha会对omega做的事。”闻柏声抬头看向程子争，目光湿漉漉的，翻涌着黑沉，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淹没。
“不止咬脖子。”
“这样也可以么？”
受不住这种灼热的目光，程子争移开了视线，耳朵悄悄红了，“……哦。”
“我又没说不行。”他极小声地应了一句。
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闻柏声突然道：“乖乖，我们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吧，好不好？”
程子争猝然瞳孔一震，“你说什么？！”
他正琢磨着怎么哄骗闻柏声跟他谈恋爱，人都没有追到，对方冷不丁邀请他结婚，他确实被吓到了。
惊之后是喜。
程子争的内心涌上一阵掩饰不住的喜悦。
闻柏声又开口了，“乖乖，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是100%，我们是对方最适合的结婚对象，信息素说我们是天生一对。”
原来闻柏声是因为信息素才想跟他结婚？程子争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可是——”他动了动唇，不知道该不该跟闻柏声解释“只有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能结婚”。
要是解释了，闻柏声不想跟他结婚了怎么办？
看到程子争发懵的模样，闻柏声眸色微变。
他扯出一丝笑容，抬手揉了揉程子争的头发，“吓到了？”
“我开玩笑的。”
少年人连试探都是青涩的，漫不经心的玩笑话里带了几分隐晦难窥的私心。
听到这话程子争却高兴不起来，心里闷闷的。
他摸了摸闻柏声碰过的地方，“你干嘛乱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闻柏声的眸子变了变，笑道：“是我不好，我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
程子争哼了一声，眸底闪过失落，“傻子。”
*
自从那次程子争哭了，闻柏声就没打过抑制剂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每天都会咬一遍程子争的后颈。
但是只咬脖子，没做其他的事。
程子争偶尔会很纳闷。
闻柏声不是说要对他做“alpha对omega做的事”吗？为什么没动静？
日历一页一页被撕掉，八月的尾巴谁也抓不住。
开学的前一天，程子争收到了田知远的消息。
田知远：程同学，你明天几点来学校呀？
田知远：我给你带早餐怎么样？
田知远：你喜欢吃原味板烧鸡腿双蛋堡还是猪柳炒双蛋堡？[可怜]
程子争拧了拧眉。
自从上次田知远在超市欺负了闻柏声之后，他就自动疏远了这个人，对方也识趣地好几天没来问问题了，他还以为他们不会再有联系了。
对方毕竟是好意，想了想，程子争礼貌地回复了一句。
蒸橙子：谢谢，不用了。
对方的消息来得很快。
田知远：那就原味板烧鸡腿双蛋堡吧。
田知远：我喜欢吃这个。
田知远：相信乖乖你也会喜欢[呲牙]
程子争的眉头一皱。
他怎么知道这个称呼？
盯着“乖乖”两个字，程子争心情莫名不悦，脾气也上来了。
他原本还想保留一些体面，毕竟还要同班一段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现在只想把话挑明了。
蒸橙子：我不需要你给我带早餐，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蒸橙子：还有，我叫程子争，不叫乖乖。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叫他乖乖。
田知远：闻柏声不是这样叫你的吗？
田知远：你和闻柏声也要保持距离吗？
程子争在脑子里扣了个问号。
这关闻柏声什么事？
蒸橙子：请你别再挑拨我们的关系了。
田知远：程子争，钓我好玩吗？
程子争在脑子里扣了个巨大的问号。
蒸橙子：？
田知远：别装了。
田知远：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田知远：故意钓着我有意思吗？
程子争：“……”
他？钓着？田知远？？？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程子争深吸了一口气，在手机上打字。
蒸橙子：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你的心意，不过现在知道了。
蒸橙子：可能我以前无意中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这一点我很抱歉。
蒸橙子：不过以后不会了。
蒸橙子：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
蒸橙子：我不喜欢你。
蒸橙子：我们以后别联系了。
*
闻柏声翻围栏进来的时候，房间空无一人，浴室的门关着。
程子争在洗澡。
一进来闻柏声就听到了音乐声。
他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桌上的手机在震动响铃，有人在给程子争打电话。
闻柏声走过去，把它拿了起来。
他不经意地往屏幕上看了一眼，准备把手机拿去浴室给程子争。
只是一眼，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不准备拿给程子争了。
电话是田知远打来的。
“喂？”闻柏声点了接听。
似乎怕他会挂断，对面的声音很急，“程同学你听我说，我刚才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我只是太着急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发脾气？
闻柏声的眸色一沉。
田知远道：“你不喜欢我给你带早餐，那我就不带了，你不喜欢我叫你乖乖，我以后不叫了。”
“你别不理我行吗？”他压低了声音，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可怜一点。
“我只有你这个朋友。”
静静地听完对方的忏悔，闻柏声淡淡地开口道：“我是闻柏声。”
“我老婆不在，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好了。”
对面静了一秒。
不知道是被他的身份吓到了，还是被“老婆”这个称呼震惊住了。
“请问你有什么事？”闻柏声好整以暇道。
田知远怒气冲冲道：“你不就仗着自己会装可怜吗？你只会这种不值钱不要脸的招式，在他眼里你就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闻柏声扯了扯唇角，仿佛在听什么天大的笑话，“装可怜怎么了？摇尾乞怜怎么了？我老婆就喜欢我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可惜你没老婆，不懂这种甜蜜。”他的语气慢悠悠的，每一个字都扎在田知远的心口。
对面深吸了一口气，怒不可遏道：“闻柏声你无耻！”
闻柏声嗤了一声，“我无耻？究竟是谁更无耻？你看不起我装可怜，那为什么要学我？”
“乖乖这个称呼独属于我，你也配叫？”
“你就算学我又怎样，他只会为我擦眼泪，只会喜欢我一个人。”
这些诛心的话田知远听到了。
程子争也听到了。
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电话铃响的时候他刚好洗完澡，正准备穿衣服。
听到手机响了，他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好，准备出去接电话，谁知一打开门就看到闻柏声拿着手机背对着他。
“摇尾乞怜怎么了？我老婆就喜欢我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闻柏声打电话打得太入迷了，连浴室的门开了都没注意到。
为了避免尴尬，程子争悄悄地把准备抬起来的脚收了回去，不动声色地将浴室门关上了，留下空间让闻柏声自由发挥。
五分钟后。
听见外面没声音了，程子争翘了翘唇，拧开了浴室的门。
他都已经想好了，等会儿他要不经意地拿起手机，再不经意发现田知远打来的电话，捉弄捉弄闻柏声。
最好把闻柏声的耳朵弄红。
谁让闻柏声总欺负他。
现在天道好轮回，闻柏声做坏事让他抓到了，他手里有对方的把柄了。
一出来，程子争下意识第一眼看向原本放手机的地方。
不曾想，那里空空如也。
手机不在原位了。
程子争：？
闻柏声做了坏事不应该心虚地把手机放回原位吗？
他的视线移向床的方向。
闻柏声红着眼眶坐在床上，手里捏着那部消失的手机，满脸写着受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乖乖，有人欺负我。”
“哦？”程子争挑眉走了过去，显然对这个说法很感兴趣。
他倒要看看闻柏声葫芦里卖什么药。
“谁欺负你？”
闻柏声把手机递了过去，屏幕上显示着他和田知远的通话记录。
“刚才那个田知远打电话过来骂我。”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委屈。
说话间，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直接滴软了程子争的心。
虽然亲眼见到了闻柏声的嚣张，但是程子争还是对这场哭戏半信半疑，“好了，别哭了。”
说不定闻柏声这是真哭？
也许闻柏声只是在外人面前凶一点？
“他骂我是狗。”闻柏声搂住程子争的腰，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脆弱。
程子争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有没有骂回去？”
闻柏声眼泪汪汪，吸了吸鼻子，“我不敢。”
他一脑袋扎进程子争颈窝，蹭了好几下才缓慢开口道：“你知道的，我胆子小还嘴笨，根本不知道怎么还嘴。”
嘴笨？不知道怎么还嘴？？？
想到那些阴阳怪气的话，程子争直接笑出了声。
闻柏声不解地抬头，连哭都忘记装了，“怎么了？”
对上对方的目光，程子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蓦地有些心虚，“没什么。”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闻柏声的眼泪咂巴咂巴掉得更厉害了，“乖乖你还笑。”
“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好了好了，别哭了。”程子争艰难地忍住眼中的笑意，把人搂进怀里顺毛。
“我不该笑你。”
“是我不好行了吧？”
看闻柏声装哭还挺有意思的。
他决定不拆穿闻柏声了。
“那个田知远居然骂你是狗，我们以后不理他了。”程子争神色严肃，义正词严。
“我今晚已经跟他说以后别再联系了。”
闻柏声柔柔弱弱地嗯了一声，趁机吹枕边风，“他在你面前装得那么好，却在背地里打电话恐吓我，这种人好心机哦。”
“嗯。”程子争点了点头，非常赞同。
心机鬼。
看着怀里的人，他在心里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