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裴玄主持大局，一场议事仍是不欢而散。
林献有些在意没来的昭华，再加上连日以来不容乐观的局势，诸位将军心中多半对这场仗已不抱念想，这次议事不过各执己见、吵了好一阵子，因而她也没有很在意。
大概坐了会儿，一直也不见昭华要来的样子，帐中又这样闹腾，便也不想再待下去。索性同裴玄道了别，先行回去了。
主帐离她的营帐有些远，约莫走了一半路程，林献这才想起，今日裴迁也没来。
算起来裴迁多半是领兵迎敌去了。
那昭华呢？陪行么？
倒也说得过去。
既然想通，便也不再纠结，又直直往自己营帐去。
待到时候再晚些，折风进来送了点吃食。
军中条件艰苦，粮食补给已然有些不够用了，若是再这样打下去，迟早一个输字。
见折风端了吃的进来，林献方才觉得自己有些饿了，这边放下手头的书，便走了过去。
*
林献把最后一点米汤喝完的时候，帐外忽地响起争执声来。
将碗搁在桌上，将将起身，还不待走出去瞧个明白，倒是先听着两句。
“我有事想与二小姐说，只是想让你代为通传一声。”
这声音……是昭华？
紧接着的便是问情的回话，“二小姐一日未曾进食，现在正在用膳，昭华姑娘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林献顿了片刻，暗自思忖道，今日一天都未曾见到过昭华，现下这人却着急忙慌要来拜访。
她心头隐隐感觉昭华想说的或是什么大事，提了裙摆便急急过去，待掀了帘帐时，恰好见昭华走出去几步，忙出言留人，“昭华！”
原本问情这边好不容易才将人给劝走，谁成想人还没走出去两步，林献就从营帐里出来了。
还没等他跟抬手掀帘帐那人打声招呼，倒是先见她着急唤住了前面的人。
问情打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昭华。
京中暗地里广为流传说是昭华喜欢他们家主人，但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她那哪里是喜欢谢予，不过是欣赏其才智，觉得能助她完成她想做成的事罢了。
虽说她手下掌管着那么大一家长乐坊，统拢不少情报，也算是一大助力。
但昭华背负太多，将利弊看得太重，实在不适合跟着主人。
初时谢予接下请柬赴约，他还有些忧虑，怕主人当真看中昭华的能力自找麻烦。
后来原本主人要置身事外，却又为了二小姐卷了进去。
只能说，最后自找麻烦的竟是二小姐。
纵是谢予千拦万阻，林献仍旧是将昭华收于麾下，为其了却多年心愿，而今更是明知她没安好心却还是来了这江陵。
问情属实看不明白，一个昭华，何德何能叫林献这样襄助，竟还拉上了他家主人。
既然拦不住，他索性便也不拦了。
那方昭华原本有些失落地要往自己营帐去，忽地听着这么一声，连忙回过头来，入目便是自己方才心心念念想见的人朝自己慢步走来。
她原以为经此一遭，那人早看清她这改不了的只重利弊、不在乎其余的性子，也会因此避之不及。
所以问情那样咄咄逼人时，她原以为这就是林献所希望的，除却江陵之战、有关裴玄生死事，其余不愿相见。
只是不曾料到现下林献却唤住她、朝她走来，愿意听她所谓的有事。
昭华一时间想的晃了神，少女走到跟前都未曾察觉，还是纤纤玉手在眼前挥过，她这才后知后觉。
林献叫住她的时候，许是缘于被拦门外有些失落，她也不过才走出去几步，因而要追上也并不需要多费力气。
只是她走到跟前时才发觉素来都是笑看旁人恍惚的昭华此刻竟也面上带着些无措来。
林献对她因何发愣不感兴趣，只堪堪对她先前所提的‘有事’心有好奇，于是朝她眼前挥了挥手，试图唤回她的思绪来。
说实话，昭华这样的人，能急忙忙找来说有事，那这事想来不会简单。
林献见她恍过神来，原以为下刻便能等到她开口说事，却不料昭华神情复杂、想开口说什么却又迟迟没出声，就这样硬生生瞧了她半晌。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献终于忍无可忍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面前人终于出声，嗓音带着几分听得出的颤意，“二小姐……”
为这么一声，林献原本准备抬起的右脚一顿，视线又缓缓回到昭华身上。
接连多日为这场战事操劳，昭华面色不算好，眼下乌青，嘴唇干裂，眉眼之间深深倦意，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有些难以捉摸，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般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