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染回身见到顾清歌竟然中箭，心头一紧。
目露凶光飞身而起，大刀横劈直将那半空中的舞姬斜着砍成了两节。
巨大一股血雾爆发开来，散落了秦染一身，宛如阴司恶鬼，让人望而生寒。
在京城重地，哪里见过这样的搏杀惨象，连同刺客和禁军都骇然不已。
有这样残暴的高手在，今晚的刺杀已然胜负可知，群龙无首的刺客们不愿被擒，竟然当场自刎尸横遍地。
顾清歌吐出一口黑血，轰然倒下。
皇帝惊慌失措连忙伸手去接，顾清歌跌进皇帝怀中，带的皇帝都跟着跌坐在了地上。
皇帝看着顾清歌明艳美丽的容颜，心中大震。
她是那般明媚的佳人，甚至作为皇帝都想过要据为己有，美人倾城，更何况舍身相救。
皇帝心中大为感动，眼下还哪里顾得上什么批言，只觉得心慌意乱，高喊着传太医。
顾清歌感觉到血液流动的速度降低了许多，身子似是骤然间便要冷了下去，口中还不断涌出黑血，强撑着拉住皇帝衣摆。
眸间湿润，艰难开口。
“陛下，清歌，清歌怕是不成了。陛下能否看在清歌救驾有功的份上，欠定国公府的一条性命由我来还，求陛下垂怜放我二哥出来。”
佳人在前，虚弱如丝，那般傲气忠义的少女临终祈求，纵然皇帝对镇国公府不满，又如何能不触动。
众目睽睽之下的救命之恩，如花美人即将流逝，已然在皇帝心头刻下深刻的一笔。
皇帝握住顾清歌的手，望向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安抚道。
“你会没事的，朕答应你，朕都答应你。太医马上就来了，等你好了朕还要好好赏你，别说丧气话。”
裴亭安自不远处连滚带爬的扑过来，哪里还有半分往日沉稳儒雅的样子。
发冠在奔走中掉落，一头青丝散落下来被夜风吹得凌乱。
看着顾清歌逐渐灰败的脸色，竟是连碰顾清歌一下都不敢，嗫嚅着惨白的双唇，颤声道。
“老六，你别吓大哥，二叔和老三老五还等着咱们回去赏月吃团圆饭。大哥给你备了最爱喝的桃花酿，你不准出事听见没有！”
太医战战兢兢的赶过来，忙不迭的给顾清歌切脉。
但看着那胸前插着的袖箭，只借着月光看到那一层幽蓝的黑光，便已经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陛下，郡主，郡主所中的袖箭上是夜晋奇毒，三寸枯。臣，臣无能！”
皇帝瞪大了眼睛，竟然是夜晋刺客。
三寸枯光听名字便是极厉害的毒药，那今日若非是顾清歌挡了一箭，岂不是他要去见阎王！
登时怒不可遏，震怒道。
“中秋夜宴竟然混进来夜晋的刺客，宫廷防卫都是吃干饭的的吗？立刻给朕查，查不出来，禁军首领给朕提头来见！”
下方众人噤若寒蝉，连忙收拾尸首，封锁现场。
裴亭安顾不得刺客是谁的人，气愤的抓住太医的衣领，怒骂道。
“什么叫你无能，你不是太医吗？你凭什么无能，你倒是救啊，她才十六岁，你怎么敢说你无能！”
裴亭安眸中尽是无措，浑身抖得像是筛子一样。
皇帝看着都不禁悲从中来，眼见着顾清歌气息逐渐微弱，哪里还能怪罪裴亭安殿前失仪。
见顾清歌伸手向裴亭安的方向，连忙急声道。
“裴世子快来，清歌似是有话要同你说。”
裴亭安愤然松开了太医的衣领，凑到顾清歌身边，握紧了顾清歌的手。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分外的心痛狼狈。
顾清歌捏着裴亭安的指骨，强扯出一抹笑意，轻声道。
“大哥怎么还掉眼泪了，外祖父说裴家的男儿流血不流泪。我不怕死亡，能为救陛下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对得起外祖父的教导。人都要死的，你别伤心。”
眉心微蹙，侧身呛咳出一口血来，缓了几息，方才再能开口。
“我是挺不过这一关了，大哥我不姓裴入不得裴家的祖坟，但我也不想被葬进顾家，你给我寻一处离你们都近些的位置，没准时常我也能回来看看。”
裴亭安连番摇着头，已然悲痛的说不出话来，皇帝也禁不住潸然泪下，更是觉着顾清歌分外可怜。
顾清歌仰面看着夜空，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泛着莹莹冷光。
身体的温度在消散，身子很冷很轻，眼神也逐渐涣散起来。
上辈子死的太仓促，没想到中毒死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倒是还不错。
弥留之际，隐约似是看到了苏忱的脸，一袭白衣站在桃花树下对她回眸浅笑。
心中竟也好奇，不知他恨透了自己，知道自己的死讯，又会是个什么感想？
耳边似是传来了许多人的悲声哭喊，顾清歌只觉得听不真切，眼前白了一瞬便失去了意识。
宁安郡主救驾牺牲，一时之间满朝皆震。
皇帝悲痛万分，追封忠宁郡主按公主仪制主持丧仪，灵位供奉至护国寺永受香火。
苏忱正在距离京城不到百里的驿站歇息，蓦然之间一阵心悸，以手扶胸缓了好一阵子都没缓过来。
眉间紧拧，坐立不安，立刻命人整顿车马，连夜上路即刻回京。
奔袭一夜，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达京城，一开城门便急忙入内，回到苏宅翻身下马，周寒山立刻迎了上来。
连日的奔袭让苏忱面色苍白，脚步落地都有些发抖，踉跄了一步借着周寒山的手方才站稳。
沉声吩咐道。
“穆老在后面的马车上，立刻将人给裴世子送去。告诉他别顾及那些君子做派，只管刨了坟验了尸，将尸首扔到宫门前或大理寺门口便是。众目睽睽做不得假，穆老是仵作行当的泰斗，有他的证词陛下也不能硬冤枉裴亭康杀人。”
眼见着说了半天，周寒山只垂着头半步不动，苏忱不禁皱紧了眉头，心头猛地紧了几分。
周寒山不敢看苏忱的眼睛，只能垂首悲声道。
“昨夜夜晋刺客入宫行刺，顾姑娘舍身救驾求了陛下恩典，裴二公子已经放出来了。大人，顾姑娘，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