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真在战场上遇险，你又能如何？为何要以身犯险？”
回到营帐，司马曜还是忍不住黑着脸教训顾念之。
顾念之看着强行装出生气模样的司马曜，却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用玩笑的口吻说着真心话。
“那自然是就随你而去啰。”
司马瑶显然没想到顾念之会这样回答，明显一顿。
后面准备好要训话的词，一下被堵住了。
“傻瓜。”
他伸手拉住顾念之的手，眼睛变得湿润，眼眶微微泛红。
“要是我真的死了，你完全可以好好活着。去集雅阁找你的绮罗姑娘，醉生梦死地这样过一辈子，我不会怪你。”
顾念之“扑哧”一笑。
这家伙，该不会还在吃绮罗的醋吧？
她偏要故意逗逗他。
“我倒是想，可你要真死了，也没人给我这么多银子，我怕是绮罗姑娘也不会待见我了。所以，你可千万别死。”
“顾念之，你……”
“怎么？你自己让我去找绮罗姑娘的，现在又生气了？”
“没有，我没有生气。”
看着司马曜一脸吃瘪的样子，顾念之又有点不忍心。
“放心吧，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否则，我不会为了你连命都不顾，前去战场。对了，这两日，是不是你还有什么后招？休战是你的计划？”
顾念之的确对这两日的休战有些困惑，虽然表面上看，休战不是司马曜方所求，而是基于对方的情况和突发状况导致的结果，但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再加上林恒很长时间没有陪伴在司马曜左右，这更是蹊跷。
“是不是你派林恒去做了什么？”
“顾先生果真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
司马曜起身，拉开战备图。。
“歧北、西川和漠东不过是一盘散沙，目前为了羌邑这块肥肉聚集在一起。”
司马曜指着地图上用红色颜料标注出来的两个地方：“我让林恒带了两队士兵，乔装打扮，前往西川、漠东，散布谣言，说歧北牵头组织这次战局，实际出兵人数最少，到时候战胜获利最多，大晟加入战局之后，西川、漠东必须增加军队人数，所以很快将在民间强征男子入伍。此去九死一生。”
“战争发生地在羌邑，本来百姓对战争的感受不深，但如今涉及到自己的亲人可能会上战场，他们一下就急了。对吗？”
“没错，散布谣言再加上我们的人故意出头挑事，很多当地百姓都开始在衙门闹事，目前西川和漠东已经出现了动乱，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开始蔓延。”
“这样的情况下，西川王和漠东王就算是出来承诺不会随意征兵，也没有老百姓会相信了。除非……”
“除非什么？”司马曜饶有兴味地看着顾念之，却偏偏不说答案，想要听她亲口道出。
“除非退兵，班师回朝。”
司马曜笑着，算是给了顾念之一个答案。
和聪明之人谈事，就是这样默契。
司马曜喜欢这样的默契。
更喜欢的是，那个和自己产生默契的人是顾念之。
“那如今，西川和漠东在这样的情况下，必然不敢贸然调配大军增援，而这次的主导者歧北自然也要掂量掂量，在盟友不增援的情况下，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实力和大晟以及羌邑抗衡。”
“我想要达到的目标，是兵不血刃，不战而胜。”
司马曜早年在定西府，曾亲眼见过战争的残酷，见过两国之间的纷争。
他厌恶战争，厌恶所有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权力争斗。
那些老百姓并不是棋盘上的黑白子，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战场上的将士们，也不是天生嗜血，而是为了用自己的牺牲或者伤残，换取家中老小的片刻安宁。
顾念之看着司马曜，她突然明白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她对司马曜的判断是对的。
若是司马曜登上皇位，必定可以成为一代明君。
但，登上皇位的过程必定是要淌着鲜血而过。
他，心肠如此慈悲，能行吗？
“哦，对了，乌兰雅公主想要见你。”
“谁？”
“羌邑公主乌兰雅。”
“乌兰雅？今日战场上那位？”
顾念之微蹙眉头，她实在是想不到，自己何时和这位公主有过交集。
“对。”
“我和她以前见过？”
“上次我们来羌邑，在赌场外遇到的那位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乌兰雅公主。我想，因为你帮过她，所以她想和你见上一面。”
“哦，是她呀。”
顾念之的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
司马曜疑惑地问道：“你，早知她是女子？”
“羌邑风俗，女子耳洞打在左耳，男子耳洞打在右耳，无论男女，都只能单耳佩戴耳饰。那日我遇到乌兰雅公主和她的侍女，她俩右耳虽都戴有耳饰，但左耳却有耳洞。很明显，两人是女扮男装来着。”
“顾先生倒是观察入微。”
司马曜这话，听在顾念之耳里，这语气，多多少少有些奇奇怪怪。
“怎么？”顾念之凑过去，假装在司马曜身边闻了一圈：“我怎么闻着有一股酸味呢？”
司马曜往后退了一步，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今日日头甚烈，出汗太多，还没来得及洗漱……”
顾念之抿嘴一笑，看司马曜那害怕被嫌弃的小眼神，忍不住笑得出了声。
“我呀，闻到的是醋坛子打翻的那股子酸味呢……”
司马曜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脸上的表情倒是一下放松了下来，带着一丝羞恼，狠狠剜了顾念之一眼，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着。
“那要不，明日我不去见乌兰雅公主？”顾念之调侃道：“免得到时候整个营帐都是浓浓的酸味……”
“顾-念-之……信不信我对你军法处置？”
司马曜说不过她，只能将军法二字搬了出来。
顾念之却是不惧，凑到司马曜耳边：“你舍得吗？”
司马曜转头，目光顾念之弯弯的笑眼正对。
空气中流转着一种浓浓的暧昧气息。
顾念之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了火。
如今的神情、语调和内容，都已经完全展露出她小女儿的真性情。
像极了一个纯粹的女子，在对着男友撒娇。
而司马曜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像个妖精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