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卡尔的黑色眼眸，沉着地注视着教皇。为了将牺牲降到最低，他们必须让教皇厅理解大公府的用意。
“今天，我之所以要让皇帝陛下亲身感受到诅咒的力量，是为了让他心生恐惧。”
西拉斯的眉头微微皱起，但他隐隐感觉到，里卡尔的目的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我洗耳恭听。”
“教皇圣下，请允许我来说明吧。”阿里斯柔声说道，“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主意。”
“好。”西拉斯的视线转向了阿里斯。
“在皇帝陛下的认知里，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比他更高贵的生命，他从未畏惧过任何人，因为他坚信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
西拉斯微微挑眉，但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这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
“是的，但是，就在刚才，大公殿下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大公殿下面前，不堪一击。”
帕特里克在昏迷前，脸上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至今还深深地印刻在阿里斯的脑海里。
“我了解皇帝陛下的性格，他自负又偏执，今天的遭遇对他来说，绝对是前所未有的打击。而且……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这，正是阿里斯想要的结果。她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眸，紧紧地盯着西拉斯。
“一个自诩为神明的男人，在见识到自己无法理解的力量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更何况，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了那么大的丑。”
西拉斯的紫色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兴趣。
“他会变得更加疯狂。”
“没错，为了维护他那可怜的自尊心，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否认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会为了保住自己那岌岌可危的世界，而变得更加疯狂。”
西拉斯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的偏执，我也见识到了。”
“教皇圣下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回到皇宫之后的皇帝陛下呢？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进攻北方，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只会让他更加疯狂地备战。”
听到“战争”二字，西拉斯的眉头微微皱起。对教皇来说，“战争”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词语。但阿里斯似乎早有预料，她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
“憎恨皇帝陛下的人，可不止北方。帝国境内，那些饱受暴政折磨的人们，一定也对他恨之入骨。”
对一个统治者来说，最可怕的敌人，莫过于曾经忠心耿耿的臣民。而帕特里克真正的敌人，就隐藏在帝国内部。
“皇帝陛下的暴政，已经让帝国民不聊生，如果他再一意孤行地发动战争……还有谁会愿意追随他呢？”
“所以，你们故意激怒皇帝陛下，就是为了让他失去民心？”
阿里斯点了点头：“我们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契机，至于他最终会失去民心，那也是他咎由自取。那些精明的大贵族们，绝对不会愿意追随一个疯狂的君主。”
西拉斯陷入了沉思。帝国的内乱，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但这并不能完全消除战争带来的危害。
“等到皇帝陛下失去理智，帝国陷入混乱之时……我们大公国会向全世界宣布一个好消息。”阿里斯看着里卡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里卡尔点了点头，转向西拉斯，缓缓说道：“前不久，大公国决定，接纳一部分北方蛮族成为我们的子民。”
“什么？！”西拉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些在北方肆虐，无法沟通的蛮族，现在已经销声匿迹了。剩下的蛮族，也开始尝试着群居生活。而且，巧合的是，一位从帝国逃亡而来的下级贵族，成功地教化了他们。”
就连里卡尔都感到不可思议，更何况是西拉斯呢？
“你是说，一个帝国的逃亡贵族，成为了蛮族的首领，而大公国要接纳这些蛮族成为你们的子民？”
“没错，我已经将一部分北方领土，封给了这位名叫塞德里克的年轻人。我希望，教皇圣下能够祝福他们。”
这可是历代大公都没能做到的事情，绝对值得教皇亲自祝福。
“如果大公国愿意接纳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那自然是符合神的教诲的，我当然会祝福他们。”西拉斯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如果教皇圣下能够亲自前往大公国，为他们祈福，那么其他国家也会看到大公国的仁慈和包容。”
西拉斯赞同地点了点头。
“而且，我们会在祈福仪式上，向教皇厅敬献大量的珠宝，让世人知道，我们大公国有足够的能力，接纳所有需要帮助的人。”阿里斯补充道。
教皇厅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大陆的神经，这正是宣传大公国的大好机会。
“连蛮族都能包容的富饶大公国……”西拉斯喃喃自语道，仿佛第一次认识了这个国家。
“这位名叫塞德里克的年轻人，是因为不堪忍受帝国的剥削和压迫，才逃亡到北方的。”
“等等，你之前不是说，他是贵族吗？”
“没错，他虽然出身卑微，但的确是一位贵族。就连他这样的贵族，都无力承担沉重的赋税，被迫逃亡北方，可见帝国的百姓过得有多么艰难。”
“所以，大公国打算连他们也一并接纳吗？”
这是一个非常沉重的问题，但里卡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只要他们愿意来到北方，我们就会接纳他们，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真是个伟大的决定。”西拉斯由衷地赞叹道。
他越来越欣赏这对年轻的夫妇了。
“而且，我们会在教皇圣下主持的祈福仪式上，让塞德里克以贵族的身份，向您控诉皇帝陛下和那些贵族的罪行，控诉他们是如何压榨百姓，如何亵渎神明，如何强迫人们信仰皇帝，而不是神！”
“你说什么？！”西拉斯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你可知道，利用神明，可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就算你是大公，我也绝不姑息！”
里卡尔毫不畏惧地与西拉斯对视：“我说的都是真的，塞德里克会拿出证据，证明我说的一切。”
帕特里克的傲慢，他们早就见识过了，但他竟然还敢亵渎神明，这实在是罪无可恕。
“很好，我会接受大公国的邀请，亲自去看看，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里卡尔点了点头。他们早就已经收集了大量的证据，就算帕特里克是皇帝，也无法抵赖。
“如果大公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教皇厅将不得不宣布，对皇帝陛下进行‘神罚’。”
这正是大公夫妇的目的。教皇厅的“神罚”，就意味着被神明抛弃，就算帕特里克是皇帝，也会成为人人唾弃的异端。到时候，那些对帕特里克心怀不满的贵族和百姓，就会成为推翻他统治的力量。
“皇帝陛下不仅带着武器进入圣城，还对教皇厅出言不逊，如果他的不敬行为，真的是因为亵渎神明……我绝对不会轻饶他。”西拉斯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就算帕特里克是统治整个帝国的君主，他也不能凌驾于神明之上。
“我以阿尔贝图斯家族的名义起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里卡尔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要让皇帝陛下彻底孤立无援，然后，我会以阿尔贝图斯家族的名义，向贝恩哈尔特家族宣战！”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伤害无辜的百姓，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帕特里克，以及那些助纣为虐的贵族。
“所有逃往北方的人，所有愿意投降的人，所有愿意放下武器的人，我都会保证他们的安全。”里卡尔的眼中，充满了坚定的信念。
他不想重蹈历史的覆辙，如果真的想要减少牺牲，那就必须从一开始，就改变战争的方式。
“我会彻底摧毁贝恩哈尔特家族，然后，结束这场战争。我们阿尔贝图斯家族的目标，只有皇帝，以及那些追随他的人。”
阿尔贝图斯家族和贝恩哈尔特家族，这对宿敌，注定无法共存。
“就算皇帝陛下被推翻了，你能保证，你不会成为下一个暴君吗？”教皇的问题，一针见血。
然而，里卡尔似乎早有准备，他平静地与西拉斯对视。阿里斯紧紧地握住里卡尔的手，仿佛在给他力量。
“等到所有威胁大公国未来的敌人，都被消灭之后，我会放弃龙血石的力量。”
“什么？！”西拉斯倒吸一口凉气。
“可是……你不是说，龙血石的力量，会永远伴随着阿尔贝图斯家族的血脉吗？”
“没错。”里卡尔平静地回答道，而阿里斯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难道……”
“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里卡尔决定，要亲手斩断这条充满痛苦的锁链。
“等到贝恩哈尔特家族覆灭，北方迎来真正的和平之后，我们就再也不需要这股邪恶的力量了。”
“你是说……阿尔贝图斯家族，也会因此消失吗？”
“如果找不到消除龙血石的方法，我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教皇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为了北方的和平，也为了……我们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背负这可怕的诅咒。”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道。
“没错，这股力量只会给人们带来不幸，它应该彻底消失。”阿里斯补充道。
为了走到今天，他们经历了无数的磨难。但现在，他们终于看到了希望，他们要手牵着手，一起走向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