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对于萧莫然的话嗤之以鼻，甚至带着白痴眼光看向萧莫然。
只是稍后深深的叹息一声以后，脸上闪过无尽的追思、怀念和感怀。
“我和你爷爷在画道和书道上，争斗近几十载，可谓是谁都不服谁，甚至年轻时候还大打出手过。”
“只可惜，我们那一代这么多人，也就只有你爷爷走到了最后。而我们这些人，要么改行的改行，要么已经商业化，要么干脆封笔退休。”
萧莫然显然知道老一辈的那些一二事，也知道老者的脾气，并没有什么惊讶。
站在那里，嬉皮笑脸的恭维起周老来，只是眼神却是无比的真诚。
“哪里，哪里，周爷爷你如今可是一代鉴宝大家，学识渊博，眼力更是超凡，教导出数不胜数的后代学子，让我们这些后辈受益良多。”
“而且周老看着可比我爷爷年轻多了呢，我爷爷早就想和周老一样做一个闲云野鹤多好，可惜身在其位，不得已而为之。”
“也恨我们这些后辈子弟，学艺不精，悟性不强，无人可以撑起这一面旗帜。”
萧莫然越说气氛越凝重，甚至带着深深的自责，自责自己的悟性不够，不能承接他爷爷的画风。
他爷爷已经近八十岁，哪怕身体好，又还有几年能活。到时候一旦他爷爷故去，他们萧家的地位将直线下降。
当然那时北派在画坛的影响力也会大打折扣，这对于他们这些直系后人来说，最不愿意看到的，却也不得不面对的现状。
周老仿佛也被这种传承将断、无一人能继承的情绪感染着。
他虽然看着弟子满天下，但却也无一人能真正承接他的学识和眼力。
“事事并非如人意，如若一门鼎盛，延续几代，那何其难，自古来也没有几家。”
“我们皆是凡人，有的时候看开就好。也非是你们悟性不够，而是时代在进化，审美也跟着进化。”
“在当下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人的灵魂和精神很难保持到那种纯粹、纯净。所以在字画一道，想要推陈出新、走出自己的道，就显得更难。”
周老如同一位智者，不厌其烦、谆谆教诲着，看着萧莫然的眼神也多了一点慈祥和认可。
或许是在萧莫然的身上，看到年轻时代萧老的影子，想起了曾经那一段峥嵘岁月。
赢洛篱好像第一次认识萧莫然，没有想到这一位无法无天、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主，内心的压力也这么大。
或许是站到他们那个位置，只能往前走，只能比同代人更优秀，甚至是带领同一辈的人，往前走。
成为年轻一辈的领军人，只有这样才符合家族和老人对他们的期待。
但哪怕他们从小耳濡目染，接受着大师的教导，但也敌不过本身的资质，如果没有开悟，也就比普通人强一点罢了，但那又有何用？
并非他们天生叛逆，不愿意把事做好，而是做过，甚至花了巨大的精力做过，但永远达不到家族和长辈的预期。
并非他一个人这样，而是当今的时代，大部分二代只能在长辈的庇护下，花天酒地，惹是生非。
周老看着陷入深思的萧莫然，缓缓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赢洛篱起来。
他很好奇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到现在除了叫他之外，还一直未曾开口说过话。
等他仔细打量起赢洛篱的时候，发现他一身精力十分旺盛，精元充沛，浓郁的生命力。
周老看到这里时，眼里十分的惊叹，心里忍不住感叹，真是习武的好苗子，精关紧锁，体力强横，念力不凡。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啦？”
“周老，我今年二十二了呢。”
“哎，也不小了，可惜了。”
赢洛篱有点奇怪的看着周老，没有想到周老会这么问，而且到最后竟然有点失落和遗憾。
这就让赢洛篱更奇怪了，他自己感觉二十二还可以，还是少年，还是小鲜肉啊，搞不懂周老这是啥意思？
“周老，这年纪上，有什么说法吗？”
“哈哈哈，如果你十年前遇到我，说不得我这一身的八卦乾坤掌，倒是可以传给你。”
“乾坤八卦掌？”
赢洛篱和萧莫然两人同时的说出口，只是赢洛篱是疑惑不解，而萧莫然是振奋激动。
萧莫然反应过来之后，贱嘻嘻的走到周老旁边，期待无比的看着周老。
“周爷爷，要不我拜你为师？把乾坤八卦掌传给我怎么样？”
“滚犊子。你拜我为师，那你让我和你爷爷怎么称呼？平白让我矮一辈吗？”
“呵呵呵，怎么会，我们各叫各的好了。”
“哼，你自己什么货色，自己不知道？年轻人，还是要节制。不要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悔之晚矣。”
周老一脸嘲笑的看着萧莫然，更是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肆意的嘲笑着萧莫然。
萧莫然或许也知道修行乾坤八卦掌所必备的条件，不由得十分郁闷，也不反驳周老的话，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赢洛篱看到萧莫然如此的失望，这时哪里不明白，周老所说的乾坤八卦掌绝非一般的东西。
“周老，十年之前太过匆匆，我们自当把握当下。”
“而且我觉得我还是少年人，有精力和时间去学习。我看要不我现在，拜你为师好了。”
赢洛篱只觉得这种大腿，不抱白不抱，而且还能学到东西，那就更要抱紧大腿了。
正所谓错过这一次，那下一次就不知何年何月，当然要把握机会。
这时周老听到赢洛然的话，十分疑惑的看着赢洛篱，眉头紧锁，围着赢洛篱不停的转。
一边转一边上上下下打量赢洛篱，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看透一样，好像重新认识了赢洛篱一般。
“咳咳咳，小伙子。我看你身体透露着阳刚猛烈之气，怎么所作所为居然如此猥琐，和你这种气质可是不搭。”
“阳刚猛烈？猥琐？”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了，说吧，你们两小子怎么会过来找老头子。可不要说一些拍马屁的话，我可不吃这套。”
周老看着赢洛篱被他说的满脸疑惑，老顽童的幼稚心态又在作怪，立马转移话题，但心中反而有点得意。
背着手，踱着步子，重新坐到他的主人位，一脸高深莫测的看两人。
赢洛篱也没有想到，在外面德高望重的老人，居然会是这一副老顽童的模样，真是网传害死人。
“哈哈哈，还是周爷爷你了解、关照我们这些后辈。有一幅字，想请周爷爷你看看。”
萧莫然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直接把那幅《出师表》拿了出来。
和赢洛篱两人，一人拿着一个画轴，把这幅字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摊开在桌子上面。
等周老看到前面几行的字的时候，神色还十分平静，但等打开到一半之后，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
等整幅字完全打开之后，周老已经完全沉溺在这幅字的意境之中，生怕错过每一个字里行间中的风韵。
十来分钟就这样过去了，周老终于停了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
眼睛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凝望着两人，嘴角含笑，脸上的皱纹更是重叠到一起，显然当下他十分开心。
“不错，的确是刘罗锅的《出师表》真迹。”
“而且还是他的巅峰力作之一，写这幅字的时候，想来他的草字风格已经大成，才会宛如天成，尽显个人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