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宁的抽血复检报告比第一次出的要快，数值下降但也还是超过正常范围。
夜色渐凝，值班的医生很是保守，给的建议模棱两可，留下住院也行，飞回去也可，将选择权交还回来。
习羽耷拉着脑袋坐回了林屿宁的病床前，撇着嘴翻看着手机里的航班信息。
丽江到香港没有直飞，中转航班从上拉到下，昆明、成都、上海、南京、武汉、北京，越往下拉推荐航班越离谱，从6个小时到24小时。
看的习羽感觉自己没被带着在全国兜了一圈，是不会被放手落地目的地的。
抬头看了眼病床上那人，习羽发现林屿宁正一脸如待宰的羔羊般看着自己，可不就是，现下的选择直接影响到他的心脏损伤的未来走势，行将差错损伤就有可能让心脏损伤变得不可逆，林屿宁信任她，习羽却在赌。
飞机划过夜空落地双流国际机场，两人悠闲着以比乌龟还慢的速度在到达层漫步，林屿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昆明。”
“选择成都看似绕了远路，在成都中转比在昆明中转耗时更短，而且昆明机场的海拔也还是有2000多米，我赌不起。”
取了行李，看到座位，习羽止步，拉着林屿宁往那一坐，捏着那只带着机械手表的手腕脉搏处，就着秒针的转动默数着心率。
连续数了两遍，眉头皱成了川字，用食指轻轻戳着林屿宁心脏的位置。
“你说你，跳这么快干什么，也不怕把自己跳嗝屁了。”
林屿宁抓住那只乱戳的手，看着习羽这情窦未开的样子，无奈的提醒她。
“习羽，换任何一个身心健康男人被你这样折腾，心率都不可能低。”
习羽抽了手，林屿宁的暗示太明显，是她自己先过了界，她和林岛安闹惯了。
兄弟两个人长得太像，她下意识的会和林屿宁也没了边界，习惯真可怕，只好生硬的拐了话题。
“那可不一定，这里是成都，一个遍地飘0的城市。”
林屿宁故意凑近，气息洒在她鼻尖。
他没好气道，“习羽，我可不喜欢男人。”
讲完这话，林屿宁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转头不经意的提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把我和martin凑在一起，觉得我们很配是吗？”
习羽扭头掩饰着尴尬，林屿宁和许慎莫之间的八卦确实是他们这届学生传出来的，习羽还亲眼见证了八卦的源头。
起因于一张错位拍摄的照片，林屿宁低头看着许慎莫，拍摄角度过于迷惑，看起来两人很像是在深情款款的对望，意境气氛情愫都拿捏的刚刚好。
学生们也不是真的觉得林屿宁和许慎莫是一对，只不过林屿宁身上的Alpha气质太过于强盛，正好又遇上许慎莫这种顶级omega。
加上许慎莫平时连讲英文都带着股糯糯的台湾腔，学生们在学校里又经常遇到两人在一起，腐眼看人基。
两人互动看起来太甜，不免将他们俩带入耽美文学，甚至有学生私底下还给他们俩写过短文。
不过习羽没想到林屿宁本人竟然知道这件事，真是大写的尴尬，当做不知道他在讲什么的样子，抓住面前的行李箱，背上刚丢在一旁的旅行包。
习羽潇洒的起身，林屿宁就只听到习羽懒散的话音。
“Fabián也是弟弟，回去我就告状，你不喜欢它。”
论谁对上这样的习羽，就算是脾气再好，也会被习羽的无厘头气的气短。
几个小时内从高海拔下来，林屿宁还有些醉氧，身体刚舒服了没多久，此刻像喝了假酒一样，眼前不远处金色的星状体无规则的乱撞。
双流国际机场经停两小时，几近凌晨的机场没有飞机落地的时候都很难见到人影。
林屿宁因着身体原因完全没有食欲，习羽连续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饥肠辘辘，眼巴巴的望着各种路过的餐厅。
她不嗜辣，可供选择的还真的不多，在一众麻辣兔头麻婆豆腐中艰难搜寻，路过一家面店，撘眼一扫就能看到牛肉拉面上厚重的辣油，闻着都能感觉辣的胃抽搐。
兜兜转转，林屿宁跟着习羽最后拐进了肯德基。
皮蛋瘦肉粥搭配新奥尔良烤鸡堡，看着眼前餐盘里习羽给自己配的「病号餐」和对面和老北京鸡肉卷大战的习羽，林屿宁再没有胃口也能吃下去一些。
“大哥说你是麦当劳脑袋，不知道吃什么就是麦当劳，你这对麦当劳的忠诚度不够呀，习羽同学。”
习羽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口齿不清的回他。
“这你就不知道了，在港澳那肯定是麦当劳，回内地就是肯德基的天下了，不是所有城市的麦当劳都会24小时小时提供猪柳蛋的，麦当劳道是没有麦当劳的，林大教授。”
慢悠悠的吃完一餐再慢悠悠的晃到登机口，转机的时间刚好够习羽带着身体不适的林屿宁这么优哉悠哉的行动，刚到登机口坐下没多久就开始登机了。
林屿宁惯常出行会选择商务舱，但也不排斥经济舱，就是有点憋屈了过长的双腿，回程的票是习羽订的，选的是经济舱。
林屿宁已经做好了蜷腿的准备，但也没想到两程的座位都在经济舱的第一排，空间宽敞到林屿宁伸直双腿完全没有障碍。
经济舱需要排队，也正因着要排队，林屿宁算是见识到了carla口中出游时极其松弛的习羽，行李全部托运连背包都没有放过，坐在登机口前等到排队的人都上了机才优哉游哉的登机。
林屿宁很喜欢习羽身上这种游离感，不被侵扰总会有自己的节奏，她不是不会交朋友，能够找到同样的频率，或者无限包容她这样脾性的朋友是需要些运气。
凌晨4点半是个很神奇的时间，海关的人并不多，都不用排队。
习羽递了港澳通行证和粉签过去，第一次被问了怀孕情况，海关工作人员还带着微笑。
习羽觉得这笑有些不明所以，19岁和20岁的差别跃然而出，这么一刻的感觉有些五味杂陈，脸色明显的不悦。
“感觉到冒犯了？”
林屿宁和习羽都走的香港居民通道，刚刚他就在习羽的身后，因着两人是一起的，离得很近，习羽和海关人员的对话全都被他听了去。
习羽两眼失焦的看着转动的行李带，转了两圈都没有行李出来。
“没有，只是第一次被这么问，有点突然，我只是在想如果孕妇被问到了，如实答了会被拒绝入境吗？”
“游客通道会，不过你走的居民通道，年纪又小，人又瘦，之前没有被问过很正常，刚刚确实那位工作人员有些多嘴了。”
行李带转了三圈，两个人的行李全部出来了，慢了一步的值机，行李却先一步出来。
林屿宁以前喜欢提前，偶尔坐经济舱的时候总要在行李传送处等上个半天，习羽却用了经济舱的价格给了他商务舱的感受。
还是那段带有坡度的下行路，只不过手里的行李箱在来接机的林岛安手中，习羽也不用让行李箱自己先走。
5点的早晨，深海蓝色的天空与城市的橙黄色的灯光相称。
习羽坐在副驾驶，林屿宁坐在后座，一言不发的两人把林岛安憋的要命，只能听到Fabián在林屿宁怀里呜咽着撒娇的声音。
“是项目不顺利？还是Feynman高反扫了你度假的心情？”
林岛安从后视镜里打量了眼林屿宁，气若游丝的样子，真不知道习羽是怎么把他从云南带回来的，将习羽面前的空调出风口往上调了调。
“都没有，就是冷不丁回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凌晨的城市刚经历过一场纷乱，城市里最原始的齿轮卡动，不同型号的运送货车穿梭在城市的街道，橙黄色的人影已经在街道上进行着收尾工作。
习羽公寓楼下，内街的同一位置，林岛安的越野车停靠，林屿宁睁开眼，伸了个懒腰，扣住了怀里的Fabián。
小狗总是能从收紧的双臂中感受到巨大的爱意，热情的用各种小动作回馈这份爱意。
“饿了，附近有什么吃的吗？”
在成都醉氧的不适感已经消失殆尽，对早餐有着某种执着的林屿宁，胃在做着某种无声的抗议。
橙黄的朝晖与霓虹交错，让人感觉到一股显得温润柔和，林屿宁迫切的想在此刻安抚自己闹腾的胃。
解了安全带，习羽侧靠在椅背上，探出个脑袋，发梢肆意的卷翘毫无章法。
“我可没在这个点出来觅食过，只能碰运气，运气不好就是麦当劳猪柳蛋。”
跳下车，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短时间内跨了三个城市，对气温的感触就会十分敏感，连进入地下通道小小的温差，习羽都能清楚的感知到。
清晨的庙街开市的街铺只有零星几个，还好是周日公众假期，少但是还是有24小时开着的餐食店铺。
佐敦的十八座狗仔粉，一两平方的临街铺面，习羽看到他家还开着，立即就被腾腾的热气勾了魂。
“二位愿不愿意屈尊降贵，街边摊吃不吃？”
习羽话还没讲完，转头的功夫，林岛安和林屿宁两人就已经拆了塑料凳子坐下，面前还叠了一摞塑料凳子充当桌子，这两人也很随性。
“二位大哥，不点餐啊？”
习羽被眼前的情景逗笑，笑着打趣他们。
“你点什么，我们吃什么，不挑食。”
林岛安发了话，林屿宁乖乖的将胳膊杵在那摞塑料凳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这两人倒是会给习羽出难题，这种档铺最大的特点是品种多，看似不大的泡沫碗分量却是十足，按照习羽的食量一碗就会撑到打嗝，习羽也是花了五六次才吃遍了所有的种类。
“靓女，吃什么呀？”
阿婆刚替换掉熬了一夜的阿叔，刚返工精神正是抖擞的时候，态度自然要比平日里习羽午夜来宵夜的时候好了不少。
“火鸭鱼肉汤、驰名狗仔粉和招牌火鸭翅各来一份，加一份猪油渣，还有小食鱼蛋、烧麦和鱼皮饺也各来一份，再给我来3瓶竹蔗茅根水，唔该嗮！”
习羽悠闲的抱着3瓶茅根水坐在兄弟俩中间，不客气的指使林岛安去端餐盘，满满当当的3碗粉和3碗小食。
习羽的小脑袋里想的是把选择的皮球踢回去，一人一碗，没想到两人自然而然的邀请习羽分食。
上了米其林的街头小吃，其实不在于滋味有多惊艳，而是在又臭又长耗费身心的小组讨论结束后，在深夜带着一身的疲惫时，坐在街头来上一碗。
抚慰的不仅仅是闹腾的胃更是烦乱的心绪，这才让这滋味的记忆变得深刻。
这样的清晨，杂货车在摊面的内街里穿梭，路过的人带着自己的使命忙忙碌碌，此刻除了他们三人，其他的人都是行色匆匆。
在经历了一晚的奔波后，在路边分食着这路边小食，悠闲的懒散的，给习羽的记忆和感触增加了别样的色彩。
Fabián在一旁馋的要命，三人吃剩的羹底全部都让林屿宁便宜了它。
“我还以为你是个严厉的daddy，只允许它吃搭配好的狗食。”
习羽将最后一口茅根水倒进嘴里，看着林屿宁对着Fabián温柔的能掐出水来，不禁感叹。
剩下的最后一颗鱼蛋被林屿宁用木签戳进Fabián的嘴里。
“它上次生病的时候，我在想我好像限制了它太多，快乐的活10年和被限制的活20年，如果真的是二选一的话，我想它过的是前一种生活。”
习羽蹲下和Fabián平视，捋了捋它嘴边乱炸的胡须。
“你呀，还真是幸福。”
行李箱是林屿宁在丽江买的，里面塞满了他买的两人的衣服以及这两天瞎逛的时候买的零零碎碎。
习羽靠在越野车后备箱一旁，看着林屿宁将自己的衣服从行李箱里慢条斯理的整理出来放进林岛安的储物箱里。
林岛安又去扫荡711了，每次来习羽这里，塞满习羽的小冰箱是他必做的事，像极了操心女儿会一不小心饿死的老父亲。
“给我留点小青柑和鲜花饼就好了。”
特产全是林屿宁买的，满满当当的大半箱。
习羽没有吃零食的习惯，象征性的点了两个留下，林屿宁将这两样都留给了习羽，其他的全部都放进了储物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