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隔壁笼子里的另一只狐狸啊！”
当初他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左手边住了一只蛇妖，右手边住了一只狐狸。
蛇妖负责教他识得几个字，说是嫌弃他太傻太白痴，瞎长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才被捉到了这里任人宰割。
说让他别用这么干净的脑子同他说话，免得将他也传染的蠢笨。
宿逾当初听到这话时真是想笑，若不是碍着中间有栏杆挡住，要不然他好歹要扑过去将他的蛇鳞给扒了。
瞧着瘫软在草堆处的蛇妖，宿逾嗤笑一声，当时毫不客气地怼了过去，“你嘴这么脏怎么也被捉进来了啊！看来是喷粪的威力不强啊，这边建议你再多吃一点！”
骂骂咧咧后，宿逾也不清楚，明明是处在同一空间就会掐起来的两人，怎么后来就相处得那么和谐呢？
而他右手边的邻居，是一只灰扑扑的灰狐，瞧着也不是很聪明，但漆黑的眼里却总是有着光亮，蠢蠢的。
灰狐喜欢日日在他耳边嚎着，说羡慕他这身色彩艳丽、油光水滑的皮毛。还问他是在哪里长成这样的，改日他也去长一个。
这话将宿逾问住了。思忖许久，他最终果断地拒绝回答灰狐的问题，而后来，他便再也来不及回答了。
两只狐狸在交谈过程中，宿逾展现了他对自身相关方面的许多空白。
他回忆不起小时候的事情，也想不起自己母亲的身影，甚至他隐约感觉他好像没有母亲，自己宛如凭空出现的一般。
如此，那只灰狐便兴高采烈地主动担任了宿逾启蒙狐狸一职，从早到晚扯着宿逾灌输各种乱七八糟的“常识”。
摸尾巴根会揣小崽子就是灰狐和他说的……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沈砚辞沉默地看着宿逾睁得大大的眼睛，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是他说错了吗？”宿逾接着问道。
“你知道他说错了？”
宿逾摆头，“不知道，只是……他对我没有恶意，所以我愿意相信他所说的。”
“他是一只好狐狸……”
宿逾声音愈发地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脑袋也缓缓地垂了下去。
当初他不服管教，咬伤了那个妄图伤害他的人，而后被打得半死丢回了笼子里。奄奄一息之际，是那只傻得可怜的灰狐拿出了私藏的食物给他吃，还擅自动用了灵力。
当时他意识混沌，好似听到灰狐说:这么漂亮的皮毛，弄坏了可就不好看了。
而后此事便惊动了上面的那群人，灰狐被带走了，宿逾也不知道他被带去了哪里，只是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宿逾心情顿感复杂，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有点喘不上气。突然，他感觉一只手轻柔地落在了他的头顶，带着安慰的意味安抚着他。
紧接着，耳旁上方传出了沈砚辞的声音。
“阿逾，那只狐狸他没有死。”
“什么？！”宿逾闻言猛地抬头，急忙询问，“那他去了哪里？他安全吗？”
沈砚辞拍了拍他的手，而后从储物空间里摸出了当初那面用来入梦的镜子，递给了宿逾。
过去匆匆一瞥，沈砚辞未经允许擅自窥见了宿逾生活的一隅。
那只灰狐他是有些许印象的。
因为他在宿逾的负面情绪中，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是宿逾心中难平的悔恨，是扎在宿逾心头的一根刺。
宿逾紧紧盯着镜中浮现的画面。
当初那只傻乎乎的灰狐，竟然养了这么多小崽子，闹哄哄地围在他腿边吵着要吃糖，而他的妻子站在一旁，满眼柔软地看着他们，阖家欢乐。
沈砚辞余光扫了一眼，温声道，“他们隐居于一处偏僻的地方，很安全。”
宿逾闷闷地嗯了一声，将镜子递了回去。
“阿逾，我们从来没有放弃化解人妖之间的矛盾，”沈砚辞知晓话语苍白无力，但该说的还是需要说的，“我们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可以推翻这场巨大偏见旋涡的契机。”
宿逾抬眸望着沈砚辞的眼睛，从他的眼瞳中，他可以清晰明了地看见自己身形的倒影。
只有他，也只留住了他。
宿逾点了点头，旋即粲然一笑，道，“挺好的，若是有缘，万水千山也能再次相遇呢。”
沈砚辞轻轻捏了下宿逾脸蛋上的软肉，笑着揶揄道，“他的小狐狸崽子，可不是被他媳妇儿摸尾巴根摸出来的。”
“是吗，那是怎么来的？我们也可以有小狐狸崽子吗？要是有的话，是像你这样是白毛，还是像我这样是红毛？不过我还是希望跟我一个样子，因为别人都夸我好看，我也想让他们被人夸好看……”
宿逾这一开口，便停不住嘴了。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一个又一个地砸向思绪还僵在他第一个问题上的沈砚辞。
“……”
沈砚辞稍稍摸了一把额角的汗水，动作温柔地堵住了宿逾的嘴，而后在他的眼神抗议下，低头又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夜色不早了，我们回去歇息可好？”
宿逾点了点头，扒拉下沈砚辞的手，高声喊道，“我要和你一起睡觉！”
“好，一起。”
两人回到了清云山苍竹木屋，共度了无比悠闲地数日。
自从上次成功渡过雷劫，宿逾在修炼上愈发得心应手，连喝口水都有可能突破一下。
整日围着后山摸鸡打鱼，修炼也没耽误半点，反而因为心情愉悦轻松，境界蹭蹭蹭地上涨着。
无人束缚着，宿逾也逐渐回归天性的。死沉的气息渐渐被活泼生机所取代，山林间处处回荡着他的开朗大笑。
沈砚辞静静地站在一棵葱郁的大树底下，含笑看着宿逾欢脱的背影。
那些他养的鸡崽子，一见宿逾过去，仿佛是见到了再生父母，纷纷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扑着毛还没长齐的翅膀，生怕没引起宿逾的注意里，有的还“丧心病狂”地拿喙啄宿逾的靴面。
“你这小鸡崽子皮厚了是吧！”宿逾精准无误地揪住那只啄得最起劲的小鸡的翅膀，眯眼咬牙威胁道，“不要以为你小到不够我塞牙缝，我就可以容忍你！”
“惹怒了我，我会让你知道炭烤为什么会这么香！”
沈砚辞就站在不远处，弯唇轻笑。
宿逾可能不知道，他如今的状况，与他当初在镜中看到那灰狐的境况，可谓是一模一样。
不过围着他的不是小狐狸崽子，而是黄黄的小鸡崽子。
“哟，师祖你又幸福了啊？”
一道幽幽的声音从后背传来，沈砚辞稍稍收敛的笑意，侧眼看去。
“最近宗门这么闲吗？日日净往青云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