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文这边最先听到了赵家的风声，她和赵家的亲戚有些水产生意的往来，主要是非议的也很难听。
说赵财薄情寡义，生了这和畜生没什么区别。
就这，以后老了，他的子女也会像他一样的。
声音太激烈了。
于文文就到黄家找黄毛，“你去找季哥，把这事说一下。”
黄毛气道，“这些人，当初赵财姐夫出事的时候，一个个躲那么远，现在倒是站出来了。”
黄毛放下手头的事，赶去找了季里。
“季哥，出事了。”
季里是知道姐夫今天过去分家，但不知道，姐夫居然做出了不养老的决定。
这决定，和断亲说真的，没什么区别了。
这做法，超过了季里的预期。
他心里想的是，姐夫要养老没什么。
但是大姐的公婆不能住进新楼里，其余的，姐夫想怎么养老，他自己去尽心就是了。
毕竟父母生养一场。
但姐夫居然直接选择不养老。
这决定，对大姐来说，肯定是友好的。
但是……
这里是小县城，尤其是一个重男轻女尤其严重之地，重男轻女的本质不过就是这里的人普遍觉得女儿不能养老所以要儿子，不孝，在人们眼里，放古代高低得上衙门。
季里过去找大姐。
季晴已经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事了，生意做的心不在焉的。
季里干脆帮她收摊，回家。
季晴抱着孩子，忧心忡忡：“你说你姐夫怎么…”
季里道，“大姐，一会姐夫回家，你别劝他什么，如果亲戚来找你劝说，你也不要说到姐夫面前去。”
季晴迷惑的看着老四：“你也支持你姐夫做法？”她显然有些吃惊。
季里平静的道，“大姐，时代不同了…”
“父母生养我们，我们永世难报这种说法在以…省城已经不流行了。”
“孩子是父母带到这个世界的。”
“姐夫的父母先寒的姐夫的心，姐夫断亲没什么不好的。”
季里是支持姐夫的做法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其次。
赵财这么做，受利的是大姐。
人性都自私，季里也不例外，姐夫这么一来，大姐就不用承担养公婆的责任了，日子过的可以潇洒自在。
至于姐夫。
和那边断了……
不是有大姐和自己家这边吗？
在他那个时代，父母之恩大于天这句话，早就没法用了。
你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是没有经过孩子的允许，是你需要他，而不是他需要你。
社会的进展和各行各业的饱满让未来的年轻人生活压力倍增，诞生于世界上，比过去几代人有更多的压力，更多的竞争，人们也活得越来越清醒。
所以，到了以后。
你还指望生孩子来养老。
那是不现实的。
只能说你和孩子之间是相互的，你生他，他伴你，父母和孩子互相成就，长大了，因为父母对孩子的爱，孩子也给予父母相应的感情。
季里的观念太新，甚至对于很多人而言，堪称自私，可怕。
季晴显然是大受震撼，但弟弟说省城都是这样，她表示怀疑，但又提不出质疑的话。
季里换了个大姐比较能接受的说法，“当初赵家的做法寒了姐夫的心，你要是劝姐夫，姐夫肯定也会觉得你不理解他，所以，我们只要支持姐夫就好。”
季晴心乱了半天，听到弟弟这句，终于点头。
这话他懂了。
季里没有留下，这是家事。
他这舅子属于外人，不便参与。
赵财是下午才回来的。
“爸爸…”子闻正在带妹妹呢，观察爸爸的神色。
赵财看着一对子女，神态恍惚了下，伸手将女儿抱起，又牵着儿子的手，可他一条腿不方便，所以不能往前走，抬头，就看到了季晴。
季晴担忧的看着他。
赵财看着她，再看孩子，不知怎的，耳边来自亲戚的指责父亲的怒斥那些喧嚣好似被冲淡了不少。
他带着孩子上前，抱住妻子道。
“晴妹，以后我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我们一家。
他赵财，以后是众人眼里的不孝之人。
只有老婆孩子了。
季晴：“好。”
她本来有许多话想说，可到喉咙边，就只有这个字。
隔天，季里干脆把姐夫，黄毛，孟轩，小胖几个喊上。
找了个地方，上了一打又一打的啤酒。
孟轩说道，“我不喝酒的。”
两个小时后。
他抬手，“老板，再来一打。”
只有男人的局，几个人配着小龙虾喝了个尽兴。
小胖喝了两罐就倒下了。
黄毛鄙视不已。
季里摇头，“菜……真的菜，来，姐夫，我们喝。”
他心说，我这可舍命赔君子了。
上辈子他都不碰酒的。
赵财与他碰了杯，几个人里，他和小舅子酒量最好，喝到最后就两个人还在喝，然后越喝越上头，
夜市的喧嚣和烟火气，驱散了心里的烦躁和焦虑。
最后，季里也不行了。
赵财哈哈大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伸手捂住脸。
今天，他去聊养老的事。
当他说出不养老的时候。
所有人的不认可，长辈的劝说，还有弟弟们指责的眼神，父母的怒火。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不管当初同情不同情赵财，包括当时不认可分家的长辈，都觉得，不至于到这份上。
可是……
截肢的不是他们啊。
没了一条腿的，不是他们啊。
天知道。
躺在市中心医院的时候，赵财了断自己的想法都有了，他这一生，读书不如别人，唯以生存的就是工作，而断了一条腿，就等于工作也失去了。
后半生能干什么?
废人。
拖累季晴和孩子。
父母和弟弟在那时候提出分家。
那不是落井下石。
那是在往他身上捅刀子。
要不是季里那时候出现，拉了一把。
自己今时今日还能有这样敞怀大笑，还能住上新楼吗？
不能啊。
赵家那么多亲友，当日他赵财住在医院那冷冰冰的病房，有谁来探望过自己，一个个，都深怕自己和晴妹借钱，躲的老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