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礼一直到很晚才回来。
乔安心里一直想着周恪礼，到最后竟然有些失眠了。
他点亮手机屏幕，已经凌晨一点。
可是他现在还一点睡意都没有。
乔安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强制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突然底下传来一声小声的关门声，脚步声压的很轻。
乔安轻轻掀开床帘的一角，凭身形认出来那人是周恪礼。
他立马放轻动作爬起来，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下了床。
“周恪礼？”
正在用冷水冲着手臂的人动作一顿，让乔安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周恪礼整个人都浸在月光里，五官被黑暗侵蚀，乔安只能看清他的轮廓。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乔安压低了声音问。
周恪礼把水关上，声音很沉：“跟你没关系。”
乔安早已经习惯他不咸不淡的态度，看着他收拾好衣服走进浴室打开了手电筒。
借着手电筒的光，乔安看清了周恪礼的脸。
本来英挺的五官此时青红分布，周恪礼本来很白，在黑夜里被白色的光照着，整个人简直白的失焦。
脸上的伤看着也更加骇人。
乔安只看了一眼就愣在了原地。
周恪礼垂着眼帘仿佛跟无事人一样，绕开乔安取下毛巾。
再次进浴室的时候，乔安愣愣的伸手拽住了他。
好像是怕弄疼他似的，手腕上的力度很轻，轻的好像只是搭在上面。
身后的人说话也轻轻的：“我不是说，不要打架吗？”
周恪礼眼神冷冷的：“跟你没关系。”
说完转动手腕就要别开他的手。
乔安却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不让他走，声音有些急：“可是你受伤了…”
话刚说完，周恪礼就反手拽住他的手腕，胳膊稍一用力将人一起拽进了浴室。
门用力的被推上，发出一声巨响。
门外立马就传来陈立不满的声音。
陈立含糊的喊道：“是礼哥回来了吗？”
周恪礼也扬了声调：“是我。”
“那没事，只是你动静小点，有点吵。”
周恪礼嗯了一声，外面就没了动静。
门内，乔安被狠狠地推到门后，周恪礼一只胳膊横在他的胸前按住他，平日里眸色淡淡的眸子此刻却布满了红血丝。
唇瓣死死的抿着，就连嘴角的伤口都陷进去几分。
乔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恪礼，整个人生气紧绷得像是一只随时会咬人的野兽。
而到嘴的猎物，就是他。
乔安的后腰被用力的撞在门把手上，钝痛瞬间就散开来侵袭了全身。
可他很快就被周恪礼脸上的伤吸引了注意力。
浴室不大，关上了门来，手电筒的光聚拢了些便更亮了。
两人之间只有一拳的距离，乔安的视线把周恪礼的脸从额头到下巴都打量了一遍，一处都没有放过。
他越看越心惊：“你伤的好重。”
“额头上有伤，眼尾也有，鼻子有，脸颊也有，嘴角还有……”
他像是小朋友数糖果一样，把周恪礼脸上的伤痕都数了一遍。
周恪礼的眸色越来越沉，手心里的布料又被他抓紧。
“乔安，你到底凭什么？”他突然出声说。
乔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周恪礼没回答他，接着说：“两年前你一声不吭的搬走，半句话没有留给我，也让我像看门狗一样在你家门口守了半年。”
乔安瞳孔微缩。
“两年后再次见面，你却第一想法是跟我装不熟……”
周恪礼的声音很沉：“我在你心里 ，到底是什么？”
乔安张了张口：“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周恪礼自嘲的扬了下嘴角：“因为你听信了别人的话，觉得我是一个打架抽烟喝酒无一不做，还欺负同学的大魔头。”
从周恪礼的嘴里听到这些话，乔安只觉得嘲讽极了。
这些都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谣言。
这中间还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别人。
谁也不知道原话是什么。
可他信了。
作为周恪礼十年好友的乔安信了。
周恪礼从乔安口里听到时，满心的期待和等待瞬间就变成了笑话。
他给乔安想过无数个要跟他装不熟的理由。
却偏生漏掉了这个。
漏掉了这个最离谱最不可能的理由。
乔安想解释，却想不出什么理由。
只能无助又害怕的望着他，“周恪礼。”
周恪礼歪了下头，咬着牙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乔安，我不明白。”
“如果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改变你眼中的我，那我们在一起的那十年……”
“算什么？”
乔安看见周恪礼脸上的一颗晶莹滑过。
周恪礼哭了。
他从周恪礼的话语里感受到了最真切的痛心。
乔安抓紧了周恪礼的衣袖，眼泪也不自主的跑了出来。
他没什么好说的，只知道道歉。
“周恪礼，对不起……”
周恪礼却放开了他，拉开他打开了门。
“你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乔安转过身来，他的潜意识里感觉到，如果错过这一次，下一次跟周恪礼这样说话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着急的想抓住眼前的人，“周恪礼……”
周恪礼不留痕迹的躲开他的触碰，只是说：“我累了。”
乔安的手顿在空中，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没在光里的人，浑身都度了一层模糊的白边，飘渺的好像一松手就会像颗粒一样散掉。
他隐隐觉得，他跟周恪礼之间随着时间建立起的某种羁绊，要断掉了。
“乔安，要装不熟，就一直装下去吧。”
这是乔安走出浴室后，周恪礼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刚才在浴室里，周恪礼跟他说的话，比这几天说的话加起来都要多。
可是每一句话都让他心痛不已。
刚在心里下定的决心瞬间殆尽。
可是周恪礼没有错，错的是他。
周恪礼花了十年才让自己完全信任他，而他却只花了两年，就让这份信任消失了。
乔安这才意识到。
时间并没有改变周恪礼，而是改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