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许一帆难掩自己的好奇心，便主动开口询问对方。
“妹妹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女孩看了许一帆一眼，一脸疑惑，“我吗？”
许一帆点了点头。
“我，没有名字，是陈光羽先生把我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
许一帆感到诧异，“没有名字？”
“嗯，陈光羽先生通常用编号称呼我们。”
说完，女孩扯了扯自己衣袖上的袖标，上面写着019。
“叫我019就好，许一帆先生。”女孩轻柔地说道。
“那儿哪成，陈哥咋不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呢，要不我给你想一个？”
女孩连忙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平时也不怎么和外人接触，有个编号就足够了。”
当然许一帆不管。
“就叫你‘许静’吧，跟我一个姓，以后你只管我叫哥，我罩着你。”
“啊这……”女孩尴尬地笑了笑，“啊哈哈哈……”
见对方有些不好意思，许一帆问：“是这个名不好听吗？那……”
“没有没有，只是我很少和不认识的人能聊这么多，谢谢。”女孩羞怯地低下了头。
“没事，以后你多找我唠唠就好。”
“唠唠？什么是唠唠啊？”女孩不解。
“唠唠就是唠嗑的意思，就是聊天。”许一帆现场教起了东北话。
看着对方如此热情，女孩也放松了不少。
两人走到餐厅，此时已经没有其他员工在此就餐了，因此，最后离开的人也顺手关掉了电灯。
女孩推开门，沿着墙摸索开关的位置，按下去，餐厅瞬间明亮，刺得两人睁不开眼。
餐厅空间不大，里面只有四张桌子，就像一家小饭馆一样，许一帆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女孩推着车进到了后厨，拿出餐盘打开水龙头，熟练地洗刷餐具，没一会儿就完成了。
女孩擦干手，走出后厨，准备离开餐厅，见许一帆还坐在椅子上，便问：“许一帆先生，我的工作已经做完了，您不走吗？”
“啊，已经完事了？你急着回去吗？要不，坐下来再唠会儿？”
面对对方的邀请，女孩点头答应，于是便坐到另一张桌子跟前，也许是出于害羞，她还是不敢直视许一帆。
“妹妹，别这么见外嘛。”许一帆说道。
“我还有些，不太适应……”
见人家小姑娘比较害羞，许一帆就直接换了座位，坐到对方对面。
“说实话，我小时候和你也差不多，话不多，喜欢一个人待着。”许一帆拿自己从前的经历说事。
“这样啊，我还以为，您一直都这么主动热情……”女孩开始接上许一帆的话慢慢尝试聊起来。
“哈哈哈，基本每个初次与我见面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说我人挺幽默，看着也挺阳光的。”说到这儿，许一帆稍稍低下了脸，“其实每个人都有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我的外向，是环境给的。”
“环境？”女孩歪着头，轻声问。
“在我们那里，每个人都希望对别人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大家都这么想着，慢慢就影响到了群体，只要谁看上去不那么阳光开朗，大伙儿都会主动上去询问需不需要帮助的。”
“您的家乡，听上去大家都很温柔善良啊。”女孩表现出一些向往，“我也想帮助大家，但在孤儿院，有老师和院长，其他孩子就不那么在乎他人了。”
“这样吗？你们的老师和院长也是好人啊。”
许一帆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这么想，在他看来，有些人只是为了配得上自己的身份才对他人好罢了。
“没有的事，您不知道，在孤儿院，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我因为不想麻烦别人，所以……”
女孩的话戳中了许一帆的心。
“我懂，其实前面那句话我也没说完。不想麻烦别人的我，只好故作坚强，让自己看上去阳光，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听到许一帆的独白，女孩笑出了声。
“哈哈哈，您其实真的很幽默，不经意间说的话都像歌词一样啊。”
“有吗？”许一帆摸摸头，“诶，好像还真押韵了。”
两人聊得有说有笑，但时间也不早了。
一直聊到很晚，许一帆才发觉有点过头了。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在哪里住？”
女孩赶忙摇头，“不不，不用了，我也住在这里，不劳烦您费心了。”
“这样啊，那咱们走吧。”
两人离开餐厅，随手关掉了灯，走得不紧不慢。
突然，许一帆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坏了，我咋给忘了，不好意思啊，老妹，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许一帆就赶紧跑回宿舍了。
“啊，许一帆，哥哥，慢点……”留下女孩一人站在走廊里。
回到宿舍的许一帆，急急忙忙地从桌子里找出纸和笔，开启了打字机模式，疯狂抄写白天李指导留下的作业。
“啊我真是个猪鼻，咋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求了。”
右手一边写，左手一边打自个的脸。
写了两个小时，可算是写完了，许一帆看了看表，刚好十一点。
简单洗漱过后，他立马就在床铺上躺得展展的。
“啊，爽！好久没有过这种经历了，当然还是少来点好。”许一帆自言自语道。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没一会儿许一帆就睡熟了过去。
又是一天上午，许一帆以自然醒从床铺上醒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嗯，九点了。”此时的他还不以为然，但短暂思考后，他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卧槽九点了？”
“坏了坏了坏了，咋忘定闹钟了？”
许一帆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裤子，跑到卫生间快速洗漱，随便整理下头发，拿着房门钥匙就跑出了房间，直奔50米靶场。
刚开门，就碰到昨天和他聊天的许静妹妹，许静刚看到急急忙忙的许一帆，正要打招呼。
“啊，许一帆哥哥，早上好……”
“早上好老妹，哥还有事先走。”话都没说完许一帆就跑了。
“今天也要加油呀。”依旧留下许静一人待在原地，默默为他加油打气。
火急火燎的许一帆跑到50米靶场，把自己累得够呛，而他也看到了目前他其实并不希望看到的人。
“许一帆！”早就在此等候多时的李指导怒吼道。
“到！”
“过来。”李指导这一声轻柔地让人毛骨悚然。
许一帆不敢违背命令，立马走上前。
“啥也别说了，我看你两手空空，你不能是没写吧？”
许一帆突然想起来昨晚抄完的作业没拿，顿时欲哭无泪。
“啊这，李指导，我写完了，但是……”
“忘拿了？”李指导替许一帆补充了后半句。
“嗯，但我真的写完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许一帆的眼神坚定无比。
看对方的神情，李指导心里也有了数。
“这样吧，你再背一遍持枪四原则，没错我就不追究了。”
见指导员给了机会，许一帆自然是不会错失。
“一，永远假设枪内有弹已上膛；二，不想射击时不能把手指放在扳机上；三，不能把枪口对准不想射击的人或物；四，射击前注意观察目标及周围和后方。”
“嗯，还可以，意思是对的。”李指导露出满意的表情，“按照约定，这次就不追究了，但我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以及最好不要再迟到了。”
“对不起，李指导，我有错，有什么惩罚您尽管说。”
许一帆为了弥补过错，只得主动求罚。
“放轻松点，你不会以为你是来当兵的吧？我不会以一个军人的身份去要求你的，你和我的老板都是陈总，某种程度上，咱俩是同事。”
见对方并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许一帆慢慢抬起头。
“多谢李指导宽宏大量。”
李指导赶紧捂住许一帆的嘴，“使不得使不得，你这话可不能让陈总听着，陈总最忌讳大伙儿拿身份说事，你这么讲搞得我好像那个土乡绅似的。”
“我知道了……”许一帆没再说什么。
闲话说完后，李指导从一个手提箱里拿出一把手枪，正是许一帆昨天刚用过的那把枪。
“别在那愣着了，过来拿好。”李指导把枪递给许一帆。
拿到枪后，许一帆的表情立马就变得正经严肃，枪口向下，食指打直，卸下弹匣后，又拉动了几次套筒，检查抛壳窗内的状况，确认没有子弹后，释放了击锤。
“不错，我听陈总说你自己昨天一个人又在这儿练了很久，看来很有效果啊。”
“陈哥说的？”
“早上过来跟我说的，对了，你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来，这个拿着。”李指导又从衣兜里拿出一块袋装三明治，递给许一帆。
许一帆接过后，对李指导表示感谢，对方却说：“不用谢我，陈总给我的，他猜到你可能今天会起晚，就提前给我了。”
“连这都能猜到吗？”许一帆不由得惊叹于陈光羽的聪慧。
吃完三明治后，李指导在白板上写下了今天的训练内容。
“dry fire，干火？”许一帆照着白板上的字读了出来。
“没错，今天的主要内容就是干火射击。”李指导又拿出了自己的小教鞭，指着白板上的内容，“所谓干火射击，就是在不装填子弹的情况下使用手枪做射击训练，主要锻炼的是射手的肌肉记忆，保持正确的射击姿势，提高射击动作的熟练度。”
“就是干打枪的意思吧？为什么不先用实弹射击呢？”许一帆问。
“你也知道开枪的时候有后坐力，直接让你不做任何准备就打实弹很容易留下一些不良的射击习惯。”
许一帆恍然大悟，“噢噢，我懂了李指导，干火训练就相当于热身，是这个意思吧？”
李指导点点头，“你小子果然悟性不错，是这么个意思。一个好的射手，他进行干火射击的次数与实弹射击的次数至少是一百比一，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我懂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先别急，今天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教。”说罢，李指导又拿起记号笔，在白板上写下“瞄准”两字。
“你知道怎么瞄准想打的目标吗？”
许一帆想了想，说：“三点一线？”
“不错，枪的射击法则简单概括起来就是‘三点一线’，但具体是哪三点，你能说上吗？”
“目标，准心，还有视野正中心？”
“可以啊，大体上是这样的，目标、准心和瞄准点。拿你手里的这把手枪举例，我想打15米的靶子，那三点就应该是视野正中点、手枪缺口照门与准心平齐、靶心。”
说完，李指导让许一帆站在15米射击位上。
“你先试一下瞄准的感觉。”
许一帆举起枪，双腿迈开站立，身体前倾，膝盖微曲，持枪手抻直，辅助手包住枪身，视线穿过手枪照门，直至靶心。
但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当他试图将目光聚焦在目标上时，准心的视野就变得模糊；而当他又把目光重回到准心上时，目标又看不清了。
“李指导，我感觉我拿捏不准该看着哪里了。”
“初学者有这种情况很正常。”李指导叫许一帆停下瞄准动作，“毕竟你只能聚焦在一个点位上。”
“记住了，瞄准目标时，注视准心，辅以余光完成校准，让你的手枪准心和照门平齐，不要低了或超了。”
许一帆听完李指导的话，又试了一下，这次看得很清楚，也没了视疲劳的感觉。
“看来你已经掌握了，稍微停一下，我们来进行一个小测试。”
李指导又在白板上的一片空白处画了一个小圆圈，叫许一帆看过来。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画了个圆吗？”
“不知道。”
李指导把教鞭放在白板下方，将手握成一个空心圆筒，像单筒望远镜那样。
“我们的双眼分为主视眼与辅助眼。”他将右手放在两眼之间，“透过这个圆筒我们可以简单测试一下自己哪只眼是主视眼，主视眼以后就是你瞄准的主要依据了。”
“当两只眼睛都能通过圆筒看到这个小圆圈时，依次闭上左右眼，哪只眼睛能完全看到圆圈，哪只眼就是主视眼，辅助眼会看到偏移或不完全的圆，明白了吗？”
“明白。”
许一帆也照着李指导的方法，测出自己的左眼为主视眼。
“左眼能全看见。”
“那好，刚好不用调整了，以后你就以左眼视野为主，瞄准你的目标。”
“明白！”
这时，李指导的手机响了。
“稍微休息一下，我有点事，我没回来的话你就自己先练习吧。”
还没等许一帆吱声，他就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