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久拿着电话，整个人都懵了，心里头那点侥幸瞬间就碎了个稀巴烂——还说啥呀？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嘛！还他妈说什么两袖清风，清个鸡毛风啊！
雪松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接着往下怼：“你儿子现在在国外呢吧？都他妈入了外国籍了！你把家里所有的钱，哐哐往人家那边的账户里倒腾，你当咱们这帮人都是傻子，啥都不知道呢？你天天在台上人五人六的，张口闭口正正与福福，好像多清廉似的，人家不收拾你，那是还没腾出手来！你做的这一切，早就有人给你记在小本本上了，就是看想不想收拾你罢了！”
他又把那名额的事儿拎出来，往赵长久的心窝子上戳：“一共六个名额，现在定了五个，还差一个！你说这倒霉催的，不就是你吗？”
赵长久一听这话，当时就慌了神，语气一下子就软了，谄媚得不行：“大侄儿，大侄儿！你这么的，啥都别唠了！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你记住了，老领导当年能把我从一个副科长，一路提到现在这个位置，那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必须得替老领导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别人的面子，我可以不给，但你大侄儿打电话，那能没面子吗？你就跟我亲大侄一模一样！”
他赶紧找补之前的态度：“刚才吧，赵叔跟你开个玩笑！我就是怕你年轻，岁数小，万一走岔道儿，那可就完了！我这一听你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
赵长久连忙表忠心：“那韩老二的事儿，还能办不了吗？再说了，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韩树伟，我瞅他老长时间了，他妈就不顺眼！他那个副主任的位置，干的他妈乌烟瘴气的，早就该整治整治了！”
他眼珠子一转，就想出了个主意：“你这么的，你看我把他调走，行不行？他不是能耐大吗？咱就往最穷的地方调，越穷越好，行不行？这一时半会儿的，咱们也别找他别的毛病，是不是？你要说找别的把柄，那好像咱们是打击报复似的，让别的同志看着，影响也不好！咱们就给他调走，不降他的职，但到了那块儿，我保证能把他饿死！”
雪松听完这话，满意地笑了：“赵叔，要不咋说，还得是你！论玩这一套，你可比我爸厉害多了！”
“哎呀呀，可别这么说！”赵长久赶紧摆手，一脸的惶恐，“跟老领导比，我差远了！差十万八千里啊！”
“行了，调哪儿去我也不问了，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雪松懒得再跟他废话，说完这话，“哐”的一声就把电话撂了。
回首这边雪松刚把电话拨出去，贤哥的手机立马就响了。
“哎，哥呀！”
贤哥抬手就把电话摁了免提，冲着听筒喊了一嗓子，“雪松！”
“哥呀，这点屁事儿我给你办利索了！”
雪松的嗓门透过听筒传出来，嗡嗡的，“我给赵长久打电话了——赵长久你知道吧？
斌哥能不知道赵长久是谁吗？那他妈是老大中的老大，跺跺脚整个东三省都得颤三颤的主儿！
人家想提干，那都不叫事儿，一句话的功夫，在他跟前儿，咱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祖宗！不过这主儿的地界儿在铁东，跟咱这旮旯不搭边儿。”
“我跟赵长久通完电话了，他说了，这事儿包在他身上！”
雪松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得意，“咋整呢？他直接撂下话，把那瘪犊子给我整走，爱扔哪扔哪，反正就是脚不沾地儿，连影都瞅不着！我他妈才不管他被拉到哪个山沟沟里去呢，赵长久说了，一年半载的，指定把这逼养的饿死！他还想在石泉这地界儿横晃？白他妈费劲！早就给他挪窝了！”
“所以说，哥，”雪松话锋一转，“等会儿我再给省总公司那边打个电话，这事儿就算彻底摆平了，行不行？哥，你看还有哪块儿不得劲儿，你就吱声！”
“啥都别说了！”
贤哥一摆手，打断了雪松的话，“小松，这事儿你办得漂亮！？这两天我就过去找你，咱哥俩必须整两瓶，好好喝点！”
“还有就是厂里那小子，老长时间没影了，这逼崽子，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贤哥念叨了一句，又话头一转，“哪天咱俩上沈阳溜达溜达？”
“行！我跟你一块儿去！”雪松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贤哥点了点头，捂着听筒冲旁边喊了一嗓子：“等会儿啊，斌哥要跟你说两句话！”
雪松一愣：“哪个斌哥啊？”
“二道的扛把子，斌哥！”贤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操行！”雪松骂了一声，他压根不知道贤哥开着免提呢，这话一出来，给电话那头的斌哥整得老尴尬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斌哥的声音：“雪松啊，是我，徐斌！”
雪松一听这声儿，立马改口：“哎哎，斌哥！”
“那省厅的事儿，你就别麻烦了！我跟贤哥都是过命的兄弟，都是道上的朋友，这事儿我给你办了！那不就一个电话的事儿吗？”
“行行行！”雪松连忙应着。
“完了替我给柴叔带个好！”斌哥又补了一句。
“好的好的好的！”雪松连声答应。
“那你还说不说话了？”斌哥问。
“不说了不说了！”
“行，撂了！”
韩树伟还蒙在鼓里呢，冷不丁就被人叫到部长办公室了。
他一路小跑颠颠儿地赶过来，一进门就点头哈腰的：“哎呀领导，您找我有啥吩咐？”
手里还攥着个小本本、捏着支笔，那架势，是真以为领导要给他安排啥正经工作，准备记笔记呢。
部长抬眼皮瞅了瞅他，嘴角撇了撇，慢悠悠地开口：“正好你来了，还带着本和笔，那敢情好。我问你，你在正处这个位置上，干了有几年了？”
韩树伟赶紧挺直腰板回话：“回领导，五年了！谢谢领导还惦记着这事儿！”
“那能不关心吗？”
部长往椅背上一靠，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我能不上心吗？我琢磨着，是时候给你调整调整岗位了。”
韩树伟一听这话，当时脸就笑成了一朵花，忙不迭地作揖：“哎呀领导，啥也别说了，太感谢您的栽培了！”
“你先别忙着谢！”部长抬手打断他的话，“你先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挪窝吧。”
韩树伟脸上的笑僵了僵，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领、领导，这是往哪儿调啊？是去大院儿，还是别的啥地方？”
“调动那是肯定的！”
部长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镇南，你知道吧？那是咱们省内有名的贫困大县，省里一直都特别重视。那地方啊，年年不是闹旱灾就是闹涝灾，好些老百姓都得饿肚子。咱们一直想在那儿成立个扶贫脱困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的会长，编制上虽说现在是正处，但实际上是按副厅待遇走的，你明白不？这等于给你升了半格！等过阵子，任命文件啥的都给你发下来，你正式上任之后，副厅的级别就彻底敲定了！这活儿交给你，你能发挥的空间可大了去了！”
韩树伟一听“镇南”俩字，当时脑袋就嗡的一声，心凉了半截。
那镇南啥德行，谁不知道啊？别说过去，就是现在，那地方也穷得叮当响，穷得都能尿出血来！除了一片山旮旯子，连个像样的厂子都没有，屁都没有！他心里知道，这哪儿是提拔，这分明是变着法儿地整自己呢！
他现在是啥位置？办公室主任！那可是个肥差！
一年到头，上赶着给他送钱送物的，能从办公室排到楼门口去！
底下县城的、市里的，甚至连吉林那边的，那些想跑官要官的，哪个不得先从他这儿过一道？不给上点硬通货，门儿都没有！
就连吉林的一把手，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级别是没他高，但他手里的实权大啊！
现在倒好，从这个肥得流油的位置上给撸下来，扔到镇南那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去，这不明摆着是把他架起来晾着，要往死里整他吗？
韩树伟脸都白了，往前凑了两步，声音都带着颤音：“领导，我、我是不是哪儿做错了？您要是觉得我有啥不对的地方，您就直说，千万别这么整我啊！”
部长瞅着他这副熊样，淡淡一笑：“这哪儿是整你啊？这不是提拔你吗？你咋能有这种想法呢？这多好的机会！”
“领导，我跟在您身边都好几年了！”
韩树伟急得都快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您就别跟我绕弯子了！要是我哪儿做得不好，您该批评就批评，该骂就骂，千万别把我扔到那种地方去啊！”
部长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才慢悠悠地开口：“行了，我这儿也没啥别的交代了。既然你说到这份儿上，咱俩也算有几年的情分了，我就给你透个底儿。现在啊，你就算是想承认错误，也晚了！听明白没？走，你肯定是得走了。不过你要是想回来，也不是一点儿办法没有。”
韩树伟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忙不迭地问：“领导！我咋才能回来啊？您给指条明路！”
“你自己得罪了谁，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部长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再一个，你那个弟弟，一天到晚打着你的旗号，在外面干些鸡鸣狗盗的龌龊事儿，你以为别人都是瞎子，都不知道？有些事儿啊，该松口的时候就松口，别他妈咬着不放，听见没？”
韩树伟浑身一哆嗦，额头上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嘴唇哆嗦着说：“明、明白了……领导，我明白了！但是这事儿……这事儿也不至于非得把我整走啊！”
“不至于？”
部长冷笑一声，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才叔的大公子，刚给我打完电话。才叔是我的老领导，这事儿，我点到为止，不能再多说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奔你的前程去吧！”
韩树伟听完这话，当时就他妈彻底懵逼了，气得浑身直哆嗦，可他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事儿他压根儿没辙！那能咋整？他只能咬着后槽牙，掏出手机给自己那个败家弟弟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韩树东咋咋呼呼的声音：“哥，整咋样了？”
“整他妈个鸡巴毛！”
韩树伟扯着嗓子吼了一嗓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手机屏幕上了，“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谁找你打听那事儿，都给我闭嘴！别再咬着不放，别再追着人家不放了！就告诉他们，这事儿咱们私了了，彻底完事儿了！听见没？”
韩树东当时就懵了，一头雾水地问：“啥意思啊哥？我让人给揍得鼻青脸肿的，就这么完事儿了？”
“我他妈让你别追究就别追究！哪那么多废话！”
韩树伟气得肺管子都快炸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你投一个娘胎！我他妈就怀疑咱俩是不是一个爹生的！从小到大，我就他妈得照顾你！你他妈惹完祸，我就得给你擦屁股填窟窿；你拉完屎，我就得给你擦腚！这回妥了，全他妈完犊子了！”
“我本来在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的，明年百分之百能提拔成副厅！”
韩树伟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整个人都快崩溃了，“这回倒好，一下子给我扔到镇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那地方跟北大荒有啥区别？人家这是明摆着把我往火坑里推呢！常二哥都给我调去镇南了，你寻思啥呢？彻底完犊子了！我他妈要是在那边表现好点，兴许熬个三年五载还能调回来；要是表现不好，这辈子就他妈烂在那儿了！”
“行了老弟，我这辈子也算对得起你了！”韩树伟说完，“哐当”一声就把电话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