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没有立刻回应云镜，而是又看了言知乔一眼。
见她眼神略带挑衅的看回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从祂口中发出。
能拖延至言知乔恢复记忆后才放出湛嬴，已经实属不易。
如今，祂必须得兑现承诺，不然这位祖宗能把整个三界闹得翻天覆地。
想到言知乔先前说过的话，祂淡声开口。
“只要人族不主动进攻，你就能保证不再掀起大战？”
震耳欲聋的雷声不断冲击着众人的听觉，但并不妨碍天道的嗓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
此话一出，所有人就跟见了鬼似的。
天道这是什么意思？
从未现世过的祂，先是突然出现救下言知乔，现在居然又弃三界苍生的安危不顾，去偏袒她！！
在众人眼中，言知乔是魔族，魔尊之女，天道偏袒她，就等同于偏袒整个魔族！
难不成，他们被天道…抛弃了？
恐慌的情绪瞬间在人群中蔓延开，巨大的绝望感和无力感同时将他们笼罩。
“您是天道，理应明辨是非，庇佑天下苍生，为什么现在要偏袒魔族？”
不知是谁，突然怒火中烧的大声质问道。
闻言，天道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只抬起银眸朝众修士看去。
祂知道，这话是所有人的心声。
“魔族难道不属于三界众生？”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换来的是更为偏激的，充满恨意的回答。
“那不一样！魔族生性凶残，只知杀戮与战争，就该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才对！”
人族与魔族之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立场不同，看事情的视角也不同。
所以即使有人觉得此话太过极端，也没有修士出声帮忙解释。
而落在天道耳中，则像在无理取闹。
但祂依旧未与出声的人计较，见他们个个神情沉重，又再度收回视线看向言知乔。
同过往一样，祂只需保证在三界众生迎来死亡终点之前，让他们这个种族不消亡即可。
别的，祂不会插手。
“乔乔，你的回答呢？”
还没等言知乔回应，就听到众人不可思议的惊呼。
“天道！”
“您真的打算放弃人妖二族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为什么要抛弃我们？”
“难道连您也被言知乔那张脸蛊惑了？”
最后这句话一出，恰巧又一道惊雷响起。
待雷声消散，所有人，包括天道都好像被沉默了。
反观在场唯一淡定从容的言知乔，察觉到江辞渊拥抱她的力道突然加重，她不免有些无语。
“我一向信守承诺。”
“好。”
自诞生起，天道便认识言知乔。
祂知道，她从不轻易许诺，但只要是说出口的承诺，她都会说到做到。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天道真的这般绝情，刹那间一个个变得面如死灰。
“天道不公啊！”
此话堪称大不敬，尤其还是当着天道的面说。
还好天道从不在意这些，也压根儿不需要大家明白祂的一番苦心。
言知乔见状，丝毫不遮掩内心的幸灾乐祸。
“顺从他们，你便是至高无上的天道，可没让他们顺心顺意，便是天道不公，像此等狼心狗肺，不懂感恩的族群，真的值得你继续保护？”
极具讽刺意味的话，像是在无形中狠狠抽了众人一巴掌。
他们微愣，原本激动的情绪突然平复了一些。
“乔乔，你不用挑拨，我做事，不需要他们理解。”
天道直白的戳穿言知乔的小心思。
“呵。”
言知乔嘲弄的笑笑，也不再多言，转而推了推江辞渊的肩膀，示意他松开自己。
江辞渊倒也配合，身体刚往后退开一些，又看到了言知乔嘴角残留的血迹。
他满眼心疼的伸手，小心翼翼的拭去。
言知乔与之对视，那双深幽冰冷的鹿眼里，终于是多了几分真切的暖意。
然而略带乖顺的外表下，一个疯狂病态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浮起。
——真想把江辞渊囚禁起来，只留在她身边。
葱白的指腹蜷了蜷，带了几分蠢蠢欲动。
可还没等言知乔有下一步动作，天边又响起一道势头更加凶猛的雷声。
而下方漩涡中心，紧跟着传来一阵巨大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几息之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道被魔气团团包裹的身影自沸腾的水面浮起，缓缓升入上空。
等达到与言知乔所在的位置高度相同时，如浓雾般的魔气消失不见，显露出来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长袍，长相极为俊美的男人，墨发披肩，姿容清冷，身姿挺拔如松柏，锐利的眸光似寒星般摄人心魄。
虽被囚禁千年，被阵法削弱了实力，可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足以令所有人为之胆寒。
鸦雀无声的死寂氛围下，充斥着不怒自威的目光先是一一扫过不远处面色惊恐的正道修士们，然后才落在言知乔的背影上。
感受到至亲之间的血脉联系，他径直飘过去，落在言知乔身边。
在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江辞渊便震惊到瞳孔都在地震。
魔尊湛嬴…为什么会同他梦里的“阿爹”长得一模一样？
察觉到江辞渊异于旁人的目光，湛嬴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没再多分出心神。
眼下于他而言，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他与棠棠的女儿…
想到心爱之人，湛嬴清冷的神情明显变得柔和了些。
他刚想主动开口，却见言知乔借着江辞渊做为支撑，有些艰难的站起来，转过身面对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父女相认的感人戏码并没有在意料中上演。
这次瞳孔地震的，换成了湛嬴。
看着那双深邃威严的眼眸中迅速浮起震惊和难以置信，言知乔十分平静的开口。
“我已同天道达成约定，只要正道不主动进攻，魔族便不会率先挑起大战，现在，你同我回魔界。”
她的口吻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命令，像是绝不允许湛嬴反驳半分。
如此态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转念一想，现在的言知乔只是转世，真实的身份还是个迷，大家又不那么惊讶了。
不过…
看着一旁的天道，再看着似乎没有任何反对意图的湛嬴，一个微妙的希望逐渐在大家心中浮起。
——他们，是否可以暂且先相信言知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