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忧果一旦食下,无可救之,连我也无力回天。至于你,今后是否好转,须多多行善事。”
龙母娘娘温和道:“因你,致北燕五年干旱,此事源头是你,有因必有果,承受此果,亦由你来……了结。”
话毕,咻的一下不见影,沈清禾望着消失眼底的龙母娘娘,她算真正知晓、北燕是因自己。
“云儿,别难过自责,是母妃自己要吃的,是应得的果。”贵妃捂着胸腔,撑着一口气息,“母妃不怕走,就是遗憾,没能见我皇儿穿上嫁衣,风风光光、开开心心地成亲……
有些事非言,说了便要为己所做而尽责,母后希望你,今后与楚王好好生活,两人互不疑,诚心相待。”
“母妃。”沈清禾扑过去搂入贵妃,揣着哽咽道,“云儿不要你离开,你定会长寿……”
“云儿,听话,唔——”贵妃呕出一口老血,被沈清禾用掌心接住,目光锁向眼前女儿,伸手缓缓触碰她脸颊,“你若真是我生的……该多好。”
“你能像平凡人家……唤我一声娘亲么?”冰冷的指腹,紧紧按她下颚处,边颤抖着,眼底布满渴望,“若有来世,我便不入宫门,只做那平民女子,你可愿投胎到娘腹中,再续母女……”
贵妃身子一抽,了无气息阖眸西去,纤手自她脸颊上柔软落地。
“娘亲——云儿愿……”
沈清禾不知所措,唇白颤动,瞧着面若残花失了颜色的贵妃心痛欲裂,周围如笼一层乌云,几道霹雳闪下。
面目由扭曲至缓松,上气不接下气,她压低嗓音哽咽,“母妃!……母妃,我愿,你有没有听到,我愿做你孩儿,你醒醒……”
“今生亏欠太多,恐下辈无法还清。”
“我还没能好好孝敬您,倘若不是你,哪有如今的我……你这样离我而去……”梨花带雨携着抽泣,将人摁进怀里,似乎融为一体,“不要……”
“啊——”凄厉声中带着嘶哑,泪流满面。
须臾后,回忆同母妃相处的种种。
“母妃,我想吃马蹄糕,您做的最好吃了……”
“好吃,多吃点!”
“母妃,您做的莲子羹真好吃,瞧,我的衣裙都穿不进去……”
“这不巧吗?母妃刚织了几件,快来试试合不合身……”
“母妃,为何我与郡主的眼睛不一?而且皇兄们也是……”
“这是正常的,母妃小时也有,长大后才消失,别看他们现在没长,以后他们便有了……”
……
情绪不由地加深喷发,她仰头嚎啕大吼,“啊——”
眼中如泉,直涌不停,又如冰雪消融,化液成水后往下滴,心尖似美玉,被人砸落地面碾碎。
宁静夜空,此刻惊飞几只鸟翱翔过玉盘。
夜幕深沉。
派出两支军队皆空手而归,砰的一声,书房中传出巨响,盛武帝随手将旁边茶盏粉碎于地。
两支军队的人跪地低首。
“陛下,您保重龙体!一时半会儿寻不到人,许是云儿带去哪里,说不准明日会回来。”皇后轻声安抚着。
“对,前些日,云儿亦是这般无声无息离开,贵妃自有福气,云儿见她不适,所以带她到外头透透气,……会不会去北燕了?”婉妃疑惑道。
盛武帝心中暗想,确实有这个可能,火气顿时消下许多。
北燕此刻宫中倒热闹得紧,蓝苏语助顺文帝拿下太子等党羽后,立即株连九族,刻不容缓。
而霍金锐与凌王的党羽,见势推舟说是救援陛下,并无造反之心,为表忠诚捉拿太子等人将功抵过,便没有受处罚。
“太子景迟,地惟长嫡,应恪守孝悌之道,恭敬事亲。
然行为不检,既怀残忍,遂行杀害,不可奉宗庙,为天下主。
故处黥刑,废黜为庶人,即日逐东宫,永不再踏入宫门半步。
朕念皇后多年之情,其向来贤良惠心,却犯嫉妒,设害六宫子嗣,教唆放任其子恶行,断不可为六宫之主。
今,废后,赐酒一杯,自行了断。”
霍景迟蓬头垢脸,灰色布衫包裹额前遮掩了烙印,抱着母后唯一留给他的冬日靴子蜷缩在街角。
父皇这些话依旧回荡脑海,仿佛历历在目,心如刀绞。
北燕还处于深秋瑟风当中,他浑身如同筛糠乱颤。
可顺文帝仍不死心,下令御林军暗中捉拿霍元卿,另外答应蓝苏语向南梁开战。
此时也开始策划,调兵遣将,拜唐华梅为主帅,即日启程出战。
而霍元卿在里头连喝几日闷酒,刚消化完这个真相后,面目尽显疲倦,下颚长了些胡须自房中出来。
见冷言端着碗牛肉面过来,适才想起清禾,她已多日未回信。
几日未能见面,每日寄去相思,却无人应。
她是不是出事,所以……
霍元卿心下有许慌意,看到面索然无味,步履轻快,一个飞身,跳跃至马上,拉起缰绳,两腿一蹬,“驾——”
“王爷!”冷言放下面,跃上另一匹马,尾随而去。
南北边界。
“哒哒哒……”
“驾——”
慕容城二人快马加鞭才走到边界,发现二里不远处有士兵安营扎寨,甚是好奇。
“四哥!怎么回事,那不是北军?”慕容恒惊道,上次有过一战,他自然认得那个旗,与那些士兵的穿着。
慕容城拧眉,“难道北燕对我国起了野心!”扯了扯缰绳,“来人,十万火急传话回去,禀报父皇,北燕欲攻我国边境,速速派人前来应战……”
“是!”一个士兵拱手,拉扯缰绳往回奔驰而去。
“估计是今日才到,我记得那将军,叫什么唐……被我刺一枪那个!不抵我半分,所以,还不紧着怕!”慕容恒望向远处,唐华梅在安排人搬运粮草。
倏尔,慕容恒惊呼一声,“咦,那不是皇妹?皇妹在他们营中!是不是被抓住想以此要挟,要我们投降割让土地呀!!”
慕容城蓦然抬头望去,女子身着橙色衣裳,跟着另外一个黄衣女子进入帐营。
这其中颇有蹊跷,皇妹今日明明穿着银白襦裙,自小不喜那样装扮。
慕容恒欲快马过去,他当即叫住,“等等,小心对方陷阱,我们退出一里察看情况。若真是皇妹,她救过那女子一命,应不会急着下手。”
他带着十几人马,往回又退出一里,让属下安排扎寨的事理。
慕容城思绪颇多,黄衣女子他在北燕时见过,是蓝将军次女蓝苏语,同北军开战那会,他暗中命人查过皇妹平日与谁接触。
调查信中说,皇妹与侧妃代氏,及蓝氏两家不和,所以那个不可能是皇妹,莫非这世上竟有身材、容貌相同之人。
“四哥,四哥?”慕容恒拍他肩膀,朝着他的视线遥望,“你看这么细微,有没有看出什么?”
“没。”慕容城笃定道:“她不是皇妹。”
“驾——”远处草边缘上,霍元卿端坐马背,黑马驮着他疯一样奔跑,同它主人此刻内心一样疯乱。
“四哥!四哥!你看那谁!”慕容恒指着远处骑着快马的人,“多像楚王啊!”
慕容城扶额,记忆最深是他那一头霜发,可面目怎成这样,这些日楚王那里发生何事?
竟能令他几日恍如老者,如今退婚还行不行!
不等慕容城回应,那慕容恒见马要冲过去,他挥手叫喊,“你是不是楚王?可见我皇妹到你那!”
霍元卿闻声眼尾扫一眼,眉宇紧蹙,立马拉缰绳往他们这边跑来,瘦马前蹄仰起嘶鸣一声,驻足。
自马背上跳下,眸光略带疑惑,沉声道:“你们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