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厂里，覃如依旧搓零件。
四人帮倒不倒台，丁点没有影响红星轧钢厂的业务。
四人帮有错，不意味着革委会有错。
四人帮被打倒，不意味着革委会会被打倒。
这一点很明显，曾经的革委会主任周书记还是厂党委书记，还是红星一把手，管着上万红星人。
以覃如的眼光，这位将来要么跳出轧钢厂回工业部当高官，要么一直待在轧钢厂，国企改革的时候，抓住机会完成私有化，服不服富豪榜早晚有他的份儿。
反正，她不认为这人会默默无闻。
至于杨厂长，壮志不再，已经打算退休了。
“小秦，杨厂长退了，你觉得宋副厂长，赵副厂长，王副厂长，孙副厂长，佟副厂长，高副厂长，哪个能接班？”
午休的时候，车间主任压低嗓子神神秘秘的问覃如。
覃如差点笑不出来，厂里就这几个副厂长，你全说一遍，认真的么？！
高副厂长，也就是高俊。
十年过去，他也升职了，挂了个副厂长的头衔，不过业务没变，还是管全厂的保卫工作。
“主任，您真会开玩笑。”
覃如扯了扯嘴角，“里面有我男人，让我说谁好呢。”
“要说是我男人有些大言不惭，要说别人就对不住我男人对我的信任，您呀，问错人了。”
部属万人国营大厂的副厂长堪比副部级，这个位置上干到退休，活到2024，绝对能拿到被网友声讨的高额退休金。
在特护病房昏迷不醒数月，子女都不舍的拔管的那种。
不到四十岁，干到副部级，升迁速度已经很快了。
覃如猛然惊觉，高俊似乎没必要当公安。
车间主任直咧嘴：“嘿嘿，一时忘了你和高副厂长的关系。”
覃如：……
这也能忘？
看来她还是太低调了，也到了高调的时候了。
她决定从明天起，就打扮起来，怎么花枝招展怎么来。
好不容易盼来的新时代，不发挥个性哪里能行。
“我觉得是赵副厂长。”
车间主任咂吧着嘴道，“高副厂长能力是有的，但那是保卫工作，管理上百人和管理上万人差别还是很大的，也太年轻了些。”
“反观赵副厂长，五十出头，正年富力强，经验丰富。”
赵副厂长管着销售部门。
其实这个时代都是统购统销，覃如实在看不出作为销售人员，能有什么能力。
要说能力，还不如负责后勤的宋副厂长呢，起码人家业务多，管着财务，行政，食堂，厂招待所等部门，迎来送往的，情商高，人际关系搞得很丝滑。
“呵呵，领导说了算。”
覃如打了个哈哈，她才不明明白白表达看法呢，谁知道是不是坑。
没看出来，车间主任对赵副厂长如此推崇。
不该支持负责生产的孙副厂长吗？
顶头上司啊。
有瓜。
可惜，这事不好打听。
……
午饭时间。
高俊端着饭盒来到杨厂长的办公室。
“高厂长来了，杨厂长正吃饭呢。”
秘书徐良看见高俊，忙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别，你忙，我直接进去。”
高俊摆摆手。
徐良笑道：“您随意。”
看着推门走进杨厂长办公室的高俊，徐良羡慕极了，不到四十岁的副厂长，什么时候他能熬到啊。
“哟，高厂长来了！”
杨厂长看到高俊大模大样的走进来，笑着调侃，“关键时刻，你也不知道避嫌。”
作为厂长，离任会推荐继任者，话语权还是很重的。
其他人都是暗里行动，只有高俊和以前一样。
“避什么嫌，谁不知道我和你关系好。”
高俊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下，“我今年还没四十，已经是副部级，一时半会也就这样了。”
“也对，你这个副厂长升了还没两年，确实再升的机会不大。”
杨厂长点点头。
“机会不大并不代表着没有机会嘛。老杨，你觉得我当厂长咋样？”
高俊猛的朝杨厂长一伸头，认真的说。
“你认真的？”
杨厂长愣住了，“我以为你没打算当这个厂长。管理工作和保卫工作差别还是很大的。”
“你觉得我干不了？”
高俊不以为然，“我以前在部队是营长。”
“那也没有上万人啊。”
杨厂长摇头。
“我的意思是说打仗我都能管好，更何况一个厂。”
高俊说，“管厂子不用担心牺牲人命，能有多难。”
这话没错，除了生死还真没有大事。
杨厂长点点头。
“你想当，我可以考虑推荐你。”
“还用考虑？！”
高俊瞪大眼睛，“以我的能力和背景，以咱俩的关系，是吧？”
杨厂长被气乐了：“你以为轧钢厂是我家的？关系错综复杂，必须得全面考虑。”
“嗐，我没说是你家的，如果是你家的也轮不到我呀，不有杨为民嘛。”
高俊笑嘻嘻的说。
要是让看惯他冷脸的厂职工看到，绝对会以为花了眼。
“你这小子！”
杨厂长没好气的说，“行了，我了解了。”
“别赶我走啊，起码得等到吃完饭。”
高俊大口扒饭。
今天吃的是猪肉卷心菜炖粉条，油汪汪的，看起来油水很足。
“你家还缺肉吃啊。”
杨厂长六十出头，胃口有限，已经吃完午饭。
“谁家不缺肉吃啊。”
高俊摇摇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我家那三个小子，再多都不够吃。”
“时间过得真快，不久前还吃奶的孩子都成半大小子了。”
杨厂长颇为感慨。
高俊无语，这个不久前也太久了。
“你也不年轻了，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杨厂长打量着高俊的头发说。
“这话我不爱听，我觉得我正十八呢。”
高俊现在可不爱听人提年龄了。
“十八？！”
杨厂长被逗乐了，失笑摇头。
“身体衰老不可控，心态保持年轻还是可控的。”
高俊筷子一丢，掏出手帕抹抹嘴。
“说起来你比小秦小好几岁……”
杨厂长一脸一言难尽。
“主要我疼媳妇，我媳妇不操心也就老的慢。”
“她那是老的慢么，她那是根本不老！”
杨厂长语气羡慕，“我瞧着她和十年前你们刚结婚时差不多。”
“嗯，我媳妇嘛，和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