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应邦没想到顾嫣会问出这种话，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当年的事本就是禁忌，如果他把真相宣之于口，第一个要宰了他的人，就是他姐夫裴寅忠。
“嫣嫣，好好的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顾嫣也不想演了，‘啪’地就把筷子拍在餐桌上。
“我们找到了当年调查我妈自杀案件的警察，他亲口告诉我们，你是最后一个见过我妈的！”
“我是见过……当时我姐和你母亲矛盾升级，我这不是怕你妈想不开，所以带了支票过去，想劝她拿着钱带着你们兄妹离开嘛，我发誓，我绝对没说其他的。”
“当年的事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可以呗！”顾嫣气得心口起伏不停，表情很狰狞：“我把话撂这，胡兰茵她是我们兄妹的仇人！你们胡家都是帮凶！”
吼完她还不解气，直接站起来，把桌布一扯，将整个餐桌都掀了。
噼里啪啦，碗筷碎了一地，发出巨响。
佣人吓了一跳。
包括胡应邦，也半晌呆怔，不知道怎么回复。
“嫣嫣……”顾妄有些无语。
妹妹脾气太暴，说话又太直接，这还没从胡应邦嘴里问出什么，就直接撕破了脸。
不过，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他也不想再伪装。
牵起时念的手，“嫣嫣、谭誉，我们走！”
四人转身离开，气势汹汹，只剩胡应邦看着满屋的狼藉，头疼地抚了抚额。
他好不容易和女儿的关系有所缓和，现在看来，又回到最初的样子，甚至可能更糟糕。
一想到这边被白敬辉要挟着贩、毒，那边又不能和女儿相认，他心如死灰。
最后气的把残留在餐桌上的桌布全部掀起，一股脑儿地往地上扔。
……
海岸线旁的人行步道上，谭誉唏嘘不已。
“没想到查来查去，结果还是和当初认定的一样。”
“妄哥、嫣嫣，放下仇恨吧，冤冤相报何时了？”
“怎么可能放下仇恨？”
“那你们要怎么办？去逼死胡兰茵？”谭誉叹了口气：“活着的人好好活着，这样伯母的在天之灵才能得到安息。”
“谭誉说得对。”一直不说话的时念缓缓开口。
“活着的人如果一直想着仇恨，那会很辛苦的，我想伯母她也不想你们兄妹一直这么痛苦下去。”
“哥，我觉得我们之前的策略就是错的，我们为什么不回裴家？我们也是裴家的孩子，得跟裴成渊抢家产啊，这样才能刺激到胡兰茵，咱们成天就在她眼前晃悠，恶心她、气她，精神折磨她，让她不能安生！”
谭誉&时念：“……”
海风带着一股咸腥味，吹拂到脸上。
四人瞬间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看向远方。
海滩边有不少人在玩水，打打闹闹，一派生气。
还有情侣在拍婚纱照，白婚纱在夜里显得格外惹眼。
“回酒店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妄沉声开口，声音里夹杂了些许疲倦。
四人转身，正要离开时，顾妄和顾嫣的手机同时响了。
顾妄一看是来自国内的电话，从裴家打来的。
“喂？”
他看了一眼顾嫣。
顾嫣这时也把电话接了起来。
“你们快回家一趟，老爷子他……要不行了……”
兄妹俩四目相对，几乎是同一时间挂断了电话。
当天夜里，四人买了最后几张头等舱机票回国。
军总医院的抢救室门外站满了人。
尽管人很多，可廊道里却静的可怕。
所有人都面露伤心，像是被一片阴霾笼罩。
胡兰茵坐在长椅上，捂着脸低声抽泣。
时念他们几人赶到的时候，裴成渊风尘仆仆，正在安慰胡兰茵。
老副官见二少爷和三小姐赶到，这才示意士兵们跟他离开，把廊道的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怎么回事？他身体不是很好吗？怎么突然进了抢救室？”
顾嫣反应淡淡的，好像里面躺着的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一个认识的老邻居。
裴成渊声音低沉，情绪有些难以控制：“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父亲他早前脑袋受过伤，昨天摔了一跤……同样的部位脑出血……”
“他进去多久了？”顾妄低声问道，表面上看不出情绪起伏，但是心里早就溃不成军。
这些年他们的父子关系一直不好，他一直把母亲的死归咎于父亲，觉得要不是父亲招惹了母亲，母亲也不会因此背上小三的骂名含恨而终。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父亲深爱母亲，每年母亲忌日，风雨无阻，都会去母亲墓前待上一整天。
没有人知道他在母亲墓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他只知道，每当父亲扫完母亲的墓后，回来都会大病一场。
这些年父亲和胡兰茵的夫妻关系，他其实都看在眼里，两人相敬如宾，只是在维护表面的和谐罢了。
要说他不恨父亲，那是假的。
可要说他对父亲毫无感情，那也是假的。
“你还好吗？”时念来到他身边，紧紧牵起他的手。
一切来的太突然，计划之外的事情发生，常常让人无力招架。
“我还好。”顾妄强撑着，立马掏出手机，给他擅长脑外科的同学打电话。
……
凌晨两点，抢救室的员工通道打开了门，一名医生带着护士将一辆推车推了出来。
“顾医生，您父亲大量失血，现在急需给他输血，可裴老他是罕见的Rh阴性血，医院血库这类血急缺，您看有没有其他办法，我们这边已经在联系各大医院的血库了。”
听到裴老缺血，一群士兵主动上前，自愿献血。
顾嫣咬了咬牙，走到护士面前：“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Rh阴性血，你给我抽血验一验。”
“嫣嫣，你不可以。”顾妄一把拉住妹妹的胳膊。
“为什么不可以？我身体好着呢！抽一点血没关系。”
“直系亲属不建议输血，受血者会产生免疫反应，轻者出现免疫排斥，如出现皮肤的排斥、脏器的排斥，严重者会影响患者的器官功能及生活质量，甚至会引起患者的死亡。”
“怎么会……”顾嫣皱了皱眉。
电视剧不是这么演的啊！
“既然妄哥说不能输，那就不能输，我去吧。”谭誉拍了拍顾嫣的肩膀，轻声安慰。
说毕，和一群士兵一起跟着护士朝验血室走去。
闹哄哄的过道很快归于宁静。
胡兰茵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抬头时，眼里已经没了悲伤。
这些年她和守活寡没什么区别。
如果裴老真的去了，那以后应邦和阿嫣父女相认就不怕了。
这一刻她冷静的可怕，甚至希望裴老走的干脆一点，这样也能少遭点罪、少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