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星宇哼了一声：“是他先说了不放刘姨，我才和他吵的。再说，你们机组人员难道就一点主都做不了吗？陈机长不应该是这帮人的最高领导者吗？”
“唉，开飞机的肯定干不过当官的。”江鸿源苦笑一声，“我一直在外面，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从执法队成立了以后，我们机组人员就是聋子的耳朵了。
“谁是老大不重要，重要的是执法队听谁的。枪杆子里出政权，老顾很懂这一套，所以执法队的成员都是他选的。
“陈哥拉老顾加入到管理团队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权力。
“这倒也不能怪陈哥，每个人的出发点不同，陈哥大公无私，只想带着这帮人活下去，所以集思广益，没想到却引狼入室。他也劝过老顾，让他放了刘姐，可是老顾不听。
“老顾可不管这些，他的目的就是成为真正的老大，哪怕在这弹丸之地。
“这虽然是个新世界，其实还是沿用了旧世界那一套，因为人没变，人性没变。而且，没有了规则的约束，人性里恶的那部分正在一步一步地放大，而善的那部分正在一步一步地消亡。在规则之外，善必定是斗不过恶的。
“我现在虽然和老顾他们住在一起，但实际上还是个外人，他们三个制定决策，从来不让我参与，制定完了告诉我一声，反对无效。
“我想，老顾之所以让我留在他身边，一个原因可能是想拉拢我；另一个原因可能是防止我在下面捣乱。
“我只能给你提供这么一个信息，你自己考虑吧。县官不如现管，好汉不吃眼前亏，凑合着过吧，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呢。
“你现在是酿酒厂的厂长，呵呵，在这个新世界里，也算是上层人了。既然是上层人，就免不了要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像乞丐一样摇尾乞怜。
“能让刘姐重获自由的，不是道理，不是法律，而是权力。你明白了吗？”
“江机长，这些道理我懂，”郭星宇两手一摊，气呼呼地说，“我虽然只是个做饭的，但多多少少也和人打过交道，也有上司，也有老板，我也不是那种冥顽不化的人，我也陪着笑脸，低声下气地向顾一方求过情，可是他三番五次就是不答应，今天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我实在想不通，顾一方为什么不放刘姨？刘姨不是他的敌人，更不是他的仇人，至于杀了那两个翅人，现在翅人也不算是珍稀动物了，那么刘姨也就算不上是犯罪。我可以拍老顾的马屁，可是到底要拍到什么时候他才满意？郁闷死了！”
江鸿源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明白老顾的用意，如果说当初刘姐是他抓的，自抓自放，怕别人有疑义，说他朝令夕改，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刘姐并不是他抓的，按理说，他不应该有这个顾虑。唉，这可能就是老百姓和官员的区别吧，他们随便一个决策，我们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好吧，我明天给他赔礼道歉，磕头也行！”郭星宇烦躁地站起来，向远处走去，“谢谢你了江机长！”
江鸿源做了个深呼吸，清凉的空气沁入心脾，冲淡了体内的酒精，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心情却极度压抑，极度烦躁。
活了三十年，他从未感觉到如此压抑，如此烦躁过。
他的头脑简单，从来没有过远大目标，很少有心事，懒得动脑，懒得勾心斗角，开飞机就是应付差事，吃喝玩乐就是他活着的全部意义。
遇上好吃的，就饱餐一顿；遇上美女，就趋之若鹜，不为工作累，不为生活苦，行走花丛中，片叶不沾身，只会发情，不懂爱情；管他风云变幻，我自笑傲江湖。
直到飞机失事，他被吓得疯疯颠颠，但还是觉得幸运，甚至是兴奋。
在外奔波了三个多月，吃了这辈子没吃过的苦，受了这辈子没受过的罪，历尽艰险，九死一生，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被关在动物园里，他还觉得很轻松，很有意思。
然而，在回到人群中以后，他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和孤独感。
一切全变了。
本该是相亲相爱，同舟共济的一群人，相互之间却莫名地多了几分戒心和敌意，形成了若干个互不相容的阵营。
他几乎没有真正的朋友，他也从不在乎，他只在乎视线范围内的人和事，哪怕和他上过床的某个女人，只要离开他的视线，他就不放在心上了，但此时此刻，他却特别想要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江鸿源转头看去，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正在向他走近。
月色下，袅袅婷婷，月光在她周身镶嵌了一圈柔美的光晕。
他的心微微一动，然而马上平静了下来，因为来的人不是他想看到的人。
而是苏毛，陈平的小前妻，着名女星苏毛。
江鸿源皱了一下眉头，想起身逃避，又觉得那样有点不礼貌。
这段时间，苏毛有事没事总是设法靠近他，但她不怎么会说话，每每没话找话地和他尬聊一阵，江鸿源从中领会到了她的意思，这让他颇感不适。
在人类社会中，他不知有过多少个女朋友，甚至可算得上是海王，但他坚守着几条原则，不同时交往多个，总是分了一个再来下一个，省得麻烦，他不愿意动脑；有夫之妇不碰，哪怕投怀送抱；身边的人不动，除非想娶她为妻，共度一生；认识人的前女友或前妻更是坚决不靠近，哪怕比张梦晗还要漂亮，更何况是他尊敬的陈平的前妻呢？
他很奇怪，苏毛怎么突然之间对他有了想法？
两人之前，毫无交集。
而且，她比他大六岁，不应该找个年龄相仿的吗？
苏毛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走过来，靠在江鸿源对面的桥栏上，扭捏作态地舒展了一下腰肢，问：“江机长怎么还不休息啊？”
“噢，睡不着。”江鸿源回应了一句，“你呢，怎么也没睡？”
苏毛低着头，拿着树枝在桥面上画着什么，笑了笑，说：“我也睡不着。小张喝多了，拉住别人不让睡。”
“张梦晗吗？”
“是啊，她挺可爱的。”苏毛抬起眼皮瞟了一眼江鸿源，沉默了片刻，“江机长，你是不是喜欢小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