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瞳孔皱缩，看着树木和石头不断飞快在眼前褪去，强烈的失重感让她心脏近乎窒息。
栏杆跟攀岩索一并掉了下来，刮起一堆植物和零碎的石头，不时有泥土簌簌声跟石头与栏杆碰撞的声音响起。
有些细小的石头跟树枝砸在林烟身上，但更多地被人挡住——
江慕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大多数掉落下来的东西都砸到了他身上。
栏杆骤然砸下来时，她甚至听到了他的闷哼声。
嘎吱。
攀岩索在掉落过程中，跟栏杆一起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急促的下坠骤然而至，而后随着绳子向上反复弹跳几次，树枝跟着发出嘎吱嘎吱难以承受的的粗哑声响。
反复上下中，眩晕感和反胃感如期而至。
林烟紧咬着牙关才没吐出来，只是夹在江慕腰上的腿还有手，却因长时间发力，变得疲软酸疼。
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但对活着的希望又让她死死地扒着他。
攀岩索还在小幅度摇晃，江慕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这棵树树枝太细了，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树下面有一块儿凸出来的大石头，我们先去那。”
林烟低头看了眼离他们有段距离的石头，深呼吸一口气，才颤抖着声音道：“好。”
只要能活着，怎样都好。
两人费了一番功夫，才有惊无险到达那块凸起的岩壁上。
凸出来的这块岩壁也就二十公分左右宽，半米长，堪堪够两人拥抱着坐下。林烟连腿都伸展不开，而江慕的腿则垂在半空。
攀岩索和断掉的那半截栏杆还在不远处树枝上挂着，安全起见，江慕也不敢摘掉安全带。
“手机有信号了吗？”
林烟说话时，声音都在抖。
江慕起初以为她是吓的，后来才发现也有一部分是冻的，她连身上都在发抖。
他先摘掉攀岩索上的安全带，然后脱了衣服，递到了她跟前。
林烟很冷，冷得脸都冻麻木了，手脚也快没知觉了。但她看着他递过来的大衣，却没接。
若是接受他的好意，再去报复他时，她怕自己会心软。
“这里这么冷，救我们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你不穿上，说不定会冻死。”江慕强行把大衣给她穿上了，然后又靠近些，把她搂在怀里。
冬天本就冷，他们现在又是在江水上方，半山腰，温度比其他更低。
陆晴蓝连一件外套都没有，若是重度失温，当场丧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绝不是危言耸听。
其实不只她，江慕在这样的温度下都难以忍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在意陆晴蓝，可在她身边，他总是难以掌控自己的情绪。他甚至觉得，如果他们之间只能活一个的话，那那个人必须是她。
江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但控制不住。
等这次获救后，他一定要离陆晴蓝远一些。
他大概是控制不住把她当做林烟的替身了，这样对林烟不公平，对陆晴蓝也不公平。
林烟不知江慕心中所想，她披着他的衣服，最终还是没舍得松开。
她，想活着。
然而，即便穿上了江慕的外套，林烟还是感觉到冷。那股潮湿的尖锐的冷意似是钻进了骨子里，让她全身上下冷得像是冰块，牙齿跟着打颤。
林烟喉咙干燥，嘴唇干皮发疼，头也跟着昏昏沉沉的。
一开始她还能保持理智，知道再坚持一会儿，会有人来救她的。
可额头一阵阵发烫，她的眼皮子也越来越重。
……
江慕一直在查看周围的情况，上半部分是个比较陡峭的斜坡，所以即便危险，他跟陆晴蓝还是侥幸有了活命的机会。
可下半部分几乎是垂直平滑的九十度，哪怕有攀岩索，他跟陆晴蓝也没办法顺利爬上去。
况且他们两个折腾了许久，体力不支，就更没办法挑战这样的难度了。
他们离路面有一段距离，听不到动静，也不知有人过来营救没有。
江慕拿起手机，第几十次想看有没有信号，却在这时，突然听到怀里的陆晴蓝嘤咛了一声。
“江慕……”
陆晴蓝平时更多的是喊他江少，江先生，这次怎么会喊他名字？
“我在。”江慕道。
陆晴蓝却没有回他的话，他低头，见她脸色通红，再用手试探一下，她果然发烧了。
他们从掉下来到现在也不过就两个多小时而已，如今正是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候。若是她连这个时间段都坚持不过去，那就危险了。
救他们的人还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过来！
江慕给陆晴蓝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陆……”
他想喊她的名字，叫醒她，让她尽量保持清醒的状态。
然而他才开口，怀里的人像是突然做了什么噩梦，额头上满是冷汗，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哥……哥，我想你啊……江慕……不要……”
“放过我哥……求你了……哥，不要死……”
陆晴蓝急促地说了两句，而后剧烈地喘息起来，喉咙间发出呜咽声，脸颊上也有泪水跟着流了下来。
女人低低的哭声和风声混在一起，钻进江慕耳中，让他如遭雷击。
陆晴蓝哥哥是陆祈南，他最多跟他有过几次争执，谈不上放不放过他。
而且，陆祈南也没死，曾经也没遇到过危险。
“你是谁？你到底是陆晴蓝还是……林烟？”
江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个问题的，这一刹那，耳畔所有声音和眼前所有景物都像消失了，他的眼里只剩下怀里的人。
毫无疑问，陆晴蓝长相是漂亮的，跟林烟也有几分相似。
可江慕很确定，这不是林烟的身体，她脖子上没有那两颗小黑痣。
江慕死死地盯着怀里的陆晴蓝，可她却像是陷入了梦魇中，根本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但是，她又分明解答了他的疑惑。
陆晴蓝紧闭着双眼，因发烧和情绪激动面颊泛红，嘴里不断梦呓着。
“我没有害人，我是医生，我只救人，不会害人的……江慕，是周语嫣冤枉我的……”
“不要，我不要这个孩子，他（她）生下来只会跟南南一样受苦的……打掉，把他（她）打掉！不能生下来！！！”
“疼……好疼啊……吃药，吃药就不疼了……药被江慕丢了……”
“江慕……哈，江慕，你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