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垂眸，攥了攥衣角。
苏平夏过来小声道：“你别搭理他，他说话一直难听。”
“可也是事实。”
不只池栾跟秦齐那么说，连林烟自己都这么认为。
她人生中最大的幸运，是有他这样一个哥哥，可他人生中最大的不幸，却是有她这么一个妹妹。
“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林烟道。
闻言，苏平夏支支吾吾道：“如果……如果你让我跟迟医生求情的话，我可能帮不上忙。”
池栾就是个冷血大魔头，除了对他的实验热情外，对谁笑得再灿烂，其实心都是冷的。
没人能让他改变主意，而且他一向最怕麻烦，林烟代表着麻烦。
“不是这个。”林烟道。
“那是……”
“如果我哥哥问起来我为什么不参与后续治疗了，你就说……是我怕疼，坚持不下去。”林烟不想让周津知道，她的这次治疗又是被江慕给毁了。
他平时做事沉稳，即便再讨厌江慕，也都忍住了。
可她担心他为了她，去做什么报复江慕的事情，再被江慕报复。
苏平夏听只是这件事，愣了一下，“好的。”
……
林烟原本也没带什么东西，收拾好自己的几件衣服，就准备离开。
庞斌将这一切收于眼底，犹豫道：“会选择来这里，你已经没别的办法了吧？离开这儿，你会死的。”
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会努力活着的。”林烟对他笑了笑，“你也要努力活着，说不准迟医生的药就成功了呢。”
庞斌重重叹了口气，“但愿吧。”
他们都很清楚，这种希望渺茫。
林烟跟李助理一起离开，上电梯时，碰巧见到了池栾。
就像苏平夏说的那样，对池栾有用的人，他可以甜言蜜语哄着，费尽心思。对他没用的人，他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他见到林烟，就跟见到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对不起啊，迟医生。”
林烟才来两天就走，心中多少有愧。
池栾靠在电梯上，视线自上而下落在她身上，“我在你身上总共浪费了六个小时，你给我道歉，能挽回我的时间吗？”
“……不能。”
“能给我带来任何好处吗？”
林烟又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能，麻烦以后别给我道歉，你的道歉太廉价，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借过。”
池栾绕过人群走出去，电梯门关上前，他回头道：“你跟我们医院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转告你那位前夫，别再调查我。安排苍蝇跟着我，太烦。”
林烟不知道，江慕竟然还因为她去调查池栾，顿时臊得满脸通红。
她对不起已经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而池栾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烟原本还想着，说不定她运气好，迟医生研发的药对癌症效果很好，她可以活下去。
现在，这个本就缥缈的希望也没了。
……
林烟很快到了丽苑，除了江慕跟南南，周语嫣也在。
“怎么就几天没见，你现在气色这么差，看着像是快要死了？”周语嫣故作不解道：“你没治疗吗？”
林烟没吭声，只是看向南南，“生日快乐，南南。抱歉，来得太急，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江慕冷着脸道：“语嫣关心你，你听不到？”
“听到了。”林烟转身看向周语嫣，“谢谢周小姐关心，我没钱治病，让你担心了。”
本来还有到池栾那做志愿者进行免费治疗的机会，现在也被江慕给搞砸了。
他们明知道这些，却还是要她再说一遍。
周语嫣拧了拧眉，“没钱治？阿慕，我们帮帮她吧。”
江慕就是因为她陪他度过困境，两人才发展为恋人关系。他欣赏她的善良，可有时候她的善良，又让他恨铁不成钢。
“她害死瞳瞳，你还要帮她？”
至少他做不到那么宽容，林烟害了瞳瞳跟爷爷，他一辈子都没办法原谅她。
周语嫣叹了口气，“我恨她没错，可她再怎么说，也是南南的妈妈。我心疼南南，阿慕，你就帮帮林烟吧。”
她站起来，走到林烟身旁，期盼地看着江慕。
“好。”江慕不情不愿答应下来，本该不高兴的，可又说不出为什么，心里又有一丝轻松。
他看向林烟，“还不谢……”
林烟没等他说完，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又转头对周语嫣道：“谢谢周小姐。”
他们演戏也就罢了，还要拉着她一起演戏。
她觉得恶心，却又不得不照做。
“不用那么客气，你毕竟是南南的妈妈。”周语嫣说完，贴着林烟耳朵小声道：“你得活得久些，才能受更多折磨啊。”
林烟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还是感到无奈和怨恨。
最无奈的是，她的儿子还要一脸感激地看着周语嫣这个罪魁祸首。
而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因身体虚弱，这会儿连站立都有些困难。她拉开椅子，想要坐下。
一旁江慕却道：“南南听说你经常给乐乐做手擀面，他也想吃。”
南南别扭道：“我也不是非要吃，一碗面条而已。”
他这么说，可脸上满是期待。
他从未体验过母爱。
“林烟，你疼了乐乐那么多年，每次都精心给她准备礼物。现在你忘了南南的生日，该不会连一碗手擀面都不愿意做吧？”周语嫣替南南声讨道。
林烟看了眼南南，“……我做。”
她知道周语嫣是故意的，可她也没什么能给南南的了。
江慕知道林烟昨天才进过急救室，可也没让人给她帮忙。
她好不容易弄完端上来，江慕也只有不满，“只做一碗？”
他也很久没吃过她亲手做的饭了。
林烟没说话，只抹了下汗，喘着粗气颤着腿坐下。
“我看她好像身体不舒服，算了，还是让佣人来吧。”周语嫣劝道。
江慕冷嗤了一声，“做饭都只做一份，她也就这点肚量了。”
林烟由着他们说，没吭声。
她身体不舒服，吃了点东西，就跑去卫生间吐了。一小半是刚吃下去的饭，其他的都是血，她吐完站都站不起来。
不过这里没人关心林烟，不会在外面等她，她有充足的时间来恢复体力。
等好一些后，林烟才起身出去。
只是她一开门，江慕竟然在外面。
“上个厕所这么长时间？”他道。
林烟想说身体不舒服，又总是回想起他那句卖惨。她靠在墙上，虚弱道：“嗯，时间长了点。”
江慕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洗手间里的垃圾桶外，有一张染血的纸。
“对不起，弄脏你们卫生间了。”林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去捡起来。”
最近吃不下东西，她贫血有些厉害。刚才趴在马桶边上吐完后，她站起来时眼前冒金星，没留意到把纸巾扔到了外面。
林烟想过去捡，却被江慕拽住了。
“你故意扔外面，不就是想给我看吗？”他紧攥着她，力气很大，弄得她手腕都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