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兽窜出去后，兰玖发现宴九沧有苏醒的迹象，于是凑过去叫他。
“醒醒。”
只见他面色潮红，额头不停出汗，眉心紧紧皱在一起。
似乎做了什么恐怖的梦。
兰玖拍了拍他的脸，结果手直接被攥住。
他的体温很高，握着她的手心隐隐发烫，兰玖记得他平时体温很低，比她还低。
今日却像个暖炉一般。
这是梦到了什么？为何会吓成这样？
那股狼妖不知道撒的什么粉末，只是吸入了一点点，她就浑身无力，意识混沌，要不是魇兽及时将她唤醒，只怕她也会像他一样陷入梦境。
此时的宴九沧，正处在巨大的恐惧之中。
他看到了兰玖的尸体。
她毫无生气，双目紧闭，手垂在半空中，脸上还带着笑。
正是当初思过崖，她替他挡住魔尊攻击，被弯刀毙命的场景。
这也是日夜折磨宴九沧的一幕。
他颤抖着双手，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可是她身体却逐渐透明。
那种抓不住她的恐惧，让他整个人瘫软在地。
宴九沧嘴唇开合，喉咙却被堵住，半晌都发不点声音，眼睁睁看着她神魂消散。
不，别走好不好……
他在内心疯狂呐喊，祈求她不要离开，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脖子上青筋凸起，用尽了全力，依然没发出声音。
那种绝望，让他捡起地上的本命剑，毫不犹豫刺进自己的身体。
他感觉到解脱，然而这种解脱只维持了几秒钟。
他陷入这种诡异的重复中。
一遍遍重复经历她的死亡，一遍遍崩溃绝望。
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终于抓住了她，宴九沧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小玖……
兰玖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叫谁，她把耳朵凑过去。
他好像是在叫……小玖。
叫她？
兰玖有些意外，但是见他被梦魇缠住，还是放轻声音回应：“嗯，我在这里，你快醒醒。”
恐怖梦境中的宴九沧似乎听到了兰玖的声音。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
那双黑色眸子里盛满了恐惧，兰玖有些惊讶，还未来得及细看，就被抱住。
宴九沧心脏急速跳动，就像抓住唯一的希望，死死将她抱在怀里。
两个人靠的很近，兰玖听见了激烈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咚咚咚。
是他的心跳。
他环抱她的手臂，僵硬如铁，让她无法动弹。
兰玖挣扎了几下，结果却被抱的更紧。
她被勒的无法呼吸，只能用力掐他的腰，宴九沧浑身一抖，终于找回了理智。
梦境中的一切逐渐远去，他看清了四周景象。
这是他找的山洞。
反应过来之后，他倏然想起什么，立刻松开兰玖，检查她的身体。
“你没事吧？”
兰玖推开他：“我没事，倒是你，梦到什么了，满头大汗的？”
宴九沧手臂停在半空中，眼神微闪，不敢和她明亮的眼睛对视：“我……”
他迟疑了许久。
兰玖见状也不逼迫，摆手道：“没事，你不想说就不说。”
既然两个人都醒了，就要继续去找小白。
兰玖探出头，在外面看了看，幸好没有昏迷多久。
“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去找小白吧，你还能起来吗？”
兰玖率先起身，看着坐在地上的宴九沧。
宴九沧点头：“我并无大碍。”
两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继续沿着狼妖消失的方向寻找。
野外昏暗，追踪的难度很大，稍不留神就会错过蛛丝马迹。
兰玖抬头：“今夜的月亮很圆。”
宴九沧随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轮圆月，清冷的月光，照映在她明亮的眸底。
他声音有些沙哑：“今日十五。”
十五月圆，难怪。
但是这个人日子，她忽然想起了清越。
十五月圆，他应该正经历痛苦。
兰玖也只是无意间想到，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抛掷脑后。
宴九沧在前面带路，兰玖跟在他后面，目光落在他清瘦的背影上。
他真的很安静。
似乎总是沉默的在一旁，让她总是忘记身边还有一个人。
可每次她需要的时候，他又都会及时出现。
沉默，内敛，居家，靠谱。
这是兰玖对他的评价，长得还好看，这样的人似乎很难讨厌。
兰玖忽然出声：“澧，你的家人呢？”
宴九沧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些，来到妖界这么久，她对他的一切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好奇，也从不过问。
猝不及防的提问，让他惊讶同时又很慎重。
他看似直视前方，余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我没有家人。”
兰玖平静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从他出现替她解决虎妖，又每日给她送吃的，追着她来到妖王殿。
这一切只用巧合或者一见钟情来解释，也太苍白了。
她从前不问，只是因为不打算与他深交，自然也没必要了解太深。
可如今她忽然有点好奇了。
“你故意接近我，有什么目的？”她再次质问。
宴九沧薄唇紧抿，斟酌着不敢轻易回答。
若是回答错了，她肯定会生出戒心，让他离开。
他隐藏了一个秘密，一个不敢让她知道的秘密。
宴九沧不敢说实话，却又不想撒谎骗她，只能沉默。
寒风吹过，带起一片树叶扑簌声，野外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长久的沉默，兰玖面色逐渐沉下去。
他连一点实话都不愿意说。
良久，兰玖嘴角勾起一抹笑，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她语气平淡：“看来这个也不能说，你不能说的事情可真够多的。”
说完快步越过他，朝前走去。
宴九沧嗫喏着，在她经过时拉住她的手：“不是……”
兰玖挥臂，甩掉他的手，双手抱胸，冷冷盯着他。
“那是什么？”
宴九沧看见她眼底的冷漠，心也沉了下去，必须说点什么：“……没有目的。”
他知道，他必须说点什么。
他脸色苍白，细看还没看到脖子上的汗：“我只想让你开心。”
兰玖冷笑：“让我开心？那如果我说你走了我就开心，你走吗？”
宴九沧再次沉默。
只有这一点他不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