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下来之后，兰姐院子里的冒头的几朵花苞全都没了。
屋内到树下，留了深深的痕迹。
清越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单薄的身型摇摇欲坠，只有背脊依然挺的笔直。
兰玖都对他心生敬佩。
这要多强的心理素质，才能面不改色。
明明是为了折磨他，可看他一次次举到她面前的花，兰玖却心生烦躁。
于是在清越再一次把梅花枝条递给她时，兰玖终于接了过来。
她才不是认输，她只是不想让她院里的桃花全浪费了。
兰玖眼眸微垂，没什么表情，淡淡道：“还行。”
清越眼底闪过笑意。
他爱极了她这副模样，心口不一，骄傲睥睨。
像个掌控他一切的女王。
清越看都没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膝盖，语气轻缓：“满意了吗？若是不喜欢，不用勉强，我可以继续。”
“切~”兰玖把玩着手里的桃花枝，也不看清越，“你以为我是心疼你？”
“别想的太美，我是不愿意糟蹋了这些花。你虽然讨厌，这些花可不讨厌。”
清越也不出声反驳，含笑看着兰玖。
仿佛她不是在嘲讽他，而是在说什么甜言蜜语。
兰玖不喜欢他的眼神，侧身避开：“好了，你走吧。”
“你相信我了吗？”清越低声问。
他不在乎尊严，也不在乎身体的伤，只在乎兰玖信不信。
虽然他很会骗人，也经常骗人，对外门弟子，对其他宗门修士，甚至对小师叔。
可是他不想骗她。
他从来没有如此真心，给出一个承诺。
甚至是单方面的承诺，不需要别人回报，也不掺杂丝毫算计。
可惜一个骗子的真心，谁会信？
兰玖没有回答，眉心微微蹙起，语气不耐：“我不会相信你的，少浪费时间。”
她才不是什么单纯少女，随便下个跪，摘朵花就不计前嫌。
现代多少活生生例子，家暴男下跪求和，痛哭流涕，扇自己巴掌，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只要你信了，回到家迎接你的就是拳打脚踢。
虽然清越不是家暴男，他们也不是夫妻。
但就是这个意思，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清越很明显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脸皮比城墙还厚，听见兰玖的话面色不变。
他依然保持双膝跪地姿势，仰头望着她，拿出自己的剑，目光灼灼：“你在思过崖受过的伤害，我都还给你。”
说完直接一剑穿心。
他动作太快，兰玖都没有反应过来。
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像一块破布，当胸一剑，呼啸的寒风，冷的刺骨。
场面血腥。
兰玖双眸微睁，也被他干脆利落的动作吓了一跳。
修士虽然身体强度大，可是痛觉还在，只是受伤之后恢复得比较快，也不容易留下什么后遗症。
可谁不怕痛，修士也会尽量避免受伤。
像清越这样，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估计九州很难找出第二个。
兰玖眉头越皱越紧，震惊：“你想死吗？”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声也越来越大，像破风箱似的。
听见兰玖的话，清越笑了。
他现在的样子，简直比鬼片里的恶鬼还吓人，白色的衣裳被血浸透，一大片的红色，还有几处撕裂。
面色惨白，嘴角溢出一丝血，让他的唇色红的诡异。
清越急促呼吸几次，缓缓开口：“不会死的，我说过当你最忠诚的狗，没有主人的允许清越怎么敢死。”
兰玖：“……”
呼吸稍微平缓了几分，清越一寸寸抽出胸口的剑。
修士五感灵敏，兰玖能听见划破血肉的声音。
清越抽出剑之后，伸出自己的右手，左手持剑。
兰玖一下就猜到他要干什么。
当初在思过崖，她胸口被白纹豹震碎，盛霖的一只手差点被毁，如今他以同样的方式还他们。
在他的剑即将落在手掌上，兰玖指尖微动。
清越手里的剑掉落。
他吃惊抬头，兰玖沉着脸：“我不是为了你，这种方式太幼稚了。我们受到的伤害不会因为你自残，而减轻一分，我也不会为你这这样的举动，动容一分。”
清越胸口的伤还在流血，可他没有露出一丝他痛楚。
兰玖冷冷打量他，语气冷漠：“收起你的算计，苦肉计对我没用，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我也不会阻拦，只有一点——”
“别死在桃林。”
兰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清越原本镇定的神情，陡然破碎。
他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扭曲，眼底闪过戾气，整个人的气质骤然变了。
从伪装出来的温良无害，变成兰玖熟悉的阴沉。
没想到她居然看透了他的计划。
但很快清越就转变态度，勾起嘴角，露出邪气笑容。
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清越哑声：“原本被看出来了啊，真可惜。”
苦肉计是真的，但他的心也真的。
清越：“从今以后听你的，也是真的。”
兰玖不屑：“算了吧，我才不会养一条噬主的狗。”
清越用剑撑着地，身体晃了几下，站了起来。
他把剑塞到兰玖手里，被兰玖侧身躲开，清越也不勉强，收起了剑。
他说：“你可以把绳牵在手里，给我吃毒药，这样我再也不能伤害你。”
甚至贴心拿出一个瓷瓶。
“这是子母蛊，只要我吃子蛊，你吃母蛊，我就是你最听话的狗。”
打开盖子，一大一小，两只沉睡的蛊虫出现在他手心。
兰玖看一眼就移开视线。
好恶心。
兰玖嫌弃道：“要吃你吃，我才不吃这种恶心的东西。”
清越嘴角笑意一僵，半晌才收起子母蛊。
兰玖不知道，子母蛊极其难得，服用子蛊者，必须听从母蛊命令，否则母蛊随时可以调动子蛊，让子蛊在他身体内游走啃噬。
令人痛苦不堪。
那种痛，是比蚀骨丹更令人痛苦的东西。
是世间最好的拴狗绳。
清越踉跄几步，一手捂胸，一手握拳，走向兰玖。
短短距离，他却走得满头大汗。
于此同时，窗外风声泠泠，月光清幽，一道身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