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藏烟宣来的是寿药房的大医官。
“李太医呢？她不在么？”
当大医官隔着一块纱帘为辛在水诊脉时，辛在水不禁问道。
以往为了隐瞒自己中毒之事，辛在水每每身体抱恙都只传李太医。
“这……”大医官略显踌躇，“李太医回家养伤呢，近来都不会到寿药房当值了。”
“养伤？她受伤了？”
“呃……”
大医官将视线移去林藏烟身上，似乎在询问此问题该如何回答，毕竟，李太医身上的伤是陛下处罚的杖责所致。
辛在水读懂了这道视线。他顿了顿，淡声问道：“陛下责罚李太医了？”
林藏烟隐隐有些不满，说话的语气稍微有些冲：“李太医欺瞒君主，难道不该责罚？”
辛在水喉间一哽。看来陛下是诘问过李太医了。
“是臣侍让她这么做的，陛下要责罚也该责罚臣侍才对。”他轻声解释。
林藏烟冷哼一声，眸中冷然：“君后日后若是再有事情瞒朕，朕就狠狠责罚那些帮着你隐瞒的人。”
“陛下这是何意？”辛在水唇线拉直，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林藏烟偏过头，不再看他，也不打算解释。
辛在水无可奈何。
“陛下，君后体内的毒，已经侵蚀到肺腑了。”
大医官在僵硬的氛围下硬着头皮看诊。
理所当然地，诊治出来的结果并不如意。
林藏烟心如激荡湖水，难以平静。辛在水却不觉得意外，他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的极尽恩宠了。
“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治好？”林藏烟屏气敛息，眸光殷切，像在等待一个渴望的答案。
大医官面色为难：“李太医诊治殿下这么多年，都没有寻到根治之法，臣也是束手无策啊。”
林藏烟的心被灌满了铅，瞬间沉坠下去。
“麻烦大医官看诊了。”辛在水谢过，唤来诺米，“诺米，送送太医罢。”
“是。”
诺米朝大医官微微欠身，“大人，这边请。”
大医官收好药箱，随着诺米离去。
殿内的气温似乎降低了好几度。
辛在水看着怔立在不远处的林藏烟，轻声唤她：“陛下？”
没有反应。
缄默。
辛在水眸光微黯，一股难掩的伤感扑面而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鼻尖一酸，忍不住说：“对不起啊陛下，臣侍好像徒增了您的烦扰。”
“臣侍太麻烦了……”
他不想成为一个负担、拖累，阻碍陛下前行。
听着他的话，林藏烟眼眶泛红，唇瓣微动，声音颤抖：“不许你乱说。”
半晌，她压抑着心中沉痛，故作轻松道：“没关系的，朕会找到办法，治好你。”
“你相信朕吗？”她凝望辛在水，目光轻柔如羽，令人发痒。
辛在水一时不察，明明不抱有太大希望，竟还鬼使神差地应了声：“嗯。”
林藏烟知道辛在水住不惯宁心殿，终归还是命人将他送了回去，原本还想派多几个宫仆前去照顾，可他拒绝了。
“有诺米就可以了。”
他是这样说的。
可林藏烟斜睨了诺米一眼，冷哼一声，表情质疑：“你这个小仆俾，看起来着实不怎么靠谱。”
诺米心有不服，努努嘴，只能憋着，毕竟他不想再体验上次被陛下掐脖子的感觉了。
林藏烟叮嘱辛在水好好养身体。
“朕会时不时去看你的。”
“好。”
——
左靔然来找林藏烟，看起来是有事情要汇报。
“手怎么了？”林藏烟瞧见她左手手掌上缠着绷带，便问。
“受伤了。”左靔然言简意赅。
林藏烟挑眉，觉得好笑：“受伤？奇骁将军竟也会受伤？”
左靔然显得有些不自然。为了将其掩饰过去，她直接挑起正题：“前几日，你不是派我和阿椮去调查李旻决和花长忆？或许，他们早在一段时间以前，就已经暗中串通了。”
“怎么说？”林藏烟凝眉，细细听着。
“昨日，我们遇到了一个人……”
左靔然将昨日遇见路冶之事和盘托出，李旻决囚禁李传转、李旻决和黑衣人的交易、李旻决帮助黑衣人狸猫换太子、李旻决要刺杀当朝君后，一样不落。
林藏烟听罢，眼睛闪过一丝阴戾锋芒：“刺杀？”
“你先别急，君后如今在宫里，想必暂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左靔然劝慰。
不会么？林藏烟却不这么认为，上次云朝意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
看来，最近要加强皇宫的戒备了。
“他要求你们帮忙救出李传转，然后呢？你继续说。”林藏烟手指轻叩桌面，道。
“我们在夜里潜进府中……”
“你们？”她打断了左靔然的话，眼神有些晦暗。
左靔然神情无奈：“郡主非要去，我拦不住。”
林藏烟瞥她一眼，目光冷然。
正如左靔然所说，林衣年吵着闹着要同她一起夜闯李府。
面对左靔然的反对，他强烈质问：“凭什么一懒能去我不能去？你觉得我会给你拖后腿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懒会武你不会，我只是怕你遇到危险。”左靔然解释道。
林衣年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怕什么？不是有你在？你觉得你不能保护好我么？”
仿佛是随口一问，却瞬间让左靔然的嗓子眼扎进一根鱼刺般，呛得慌：“我、我……”
“别我我我的了，走罢！”林衣年急不可耐地拍了拍她的肩。
此时的他，已全然将之前生气的事情抛却脑后了。
无奈，左靔然只能依他。
只要自己能保护好他，倒也无妨，怕就怕自己一时不察，让他遇到了什么意外。
左靔然圈住林衣年的腰，施展轻功越过院墙。一懒紧随其后。
三人都穿着夜行衣，按着路冶所说找到了李府朝东的房间。那便是李传转所在的位置。
“有人。”
房门外有三四个侍卫，她们绕着房间来回巡视。
三四个人对左靔然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但打斗的动静会引来更多的人，不好对付。而且他们的身份不能暴露，否则会给限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上房顶。”左靔然干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