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同老夫人过多解释，对方也不见得有那个耐心看她写完。
这样干脆利落的回应，省时省力。
老夫人念了出来，微微挑眉：“果然是这样。”
沈云苓颔首，又写下一排字，「老夫人放心，云苓无意纠缠爷，更无心留恋裴家富贵。」
“这我倒是信的。”老夫人拿起身旁的佛珠轻轻捻动，“打从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既然你有打算，那我且先信一信你，若你表里不一，那我也不介意再当一次恶人。”转动佛珠的动作忽然停住，语气也冷下来。
沈云苓垂着头，又摇了摇，意思是不敢。
老夫人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这才靠回在软垫上，慢慢捻着佛珠，自顾自说道：“说来也是可笑，我一生向佛，可做下的桩桩事，却有悖佛心。”
捻着珠串的手又垂下，“阿弥陀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裴家落入败家子手里，也不能看着铮哥儿为男女之情所困，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不明白也无妨，我心里清楚就够了，至于做下的恶，就等死后再去忏悔。”
沈云苓静静听着，收回了自己的册子。
老夫人不过是感慨，她听着便是，才不会不识趣儿搭话发表言论，人家也未必就想听。
一路下来，除了开头的谈话有些严厉，后面相处倒也还算和谐。
这时马车忽然停下，冯嬷嬷的声音递进来：“老夫人，前面不知道哪里来的大石头，竟将路堵死了，有人在清理，但瞧着一时半会儿清不干净，咱们怎么办？”
老夫人掀开帘子，看了看环境，道：“这附近我记得有座道观，天色也不早了，咱们都是女眷，就算返回去，赶夜路也不安全，就去道观问问可否收留。”
冯嬷嬷应了声，便吆喝着车夫调头。
马车驶进了小路，那道馆就在半山坡处，马车行至台阶前，便不能再走。
一行人下了车，沈云苓扶着老夫人的胳膊，抬眼才见道观全貌。
不知怎么的，天还没黑透呢，这道观便早早关了大门，台阶上的积雪也没人扫，一切都透露着反常。
沈云苓拉着老夫人的袖子，摇了摇头。
“怎么了？”老夫人不解，袖子被拉住让她深感不快，“你若不满我的安排，就自寻住处，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到底是年岁大了，又有病痛缠身，观察力不及年轻人不说，还刚愎自用，沈云苓的阻拦让老夫人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
沈云苓只是不能开口，只能先动，见老夫人不满，她赶紧站在老夫人身前，指了指台阶，又指了指大门，比划一番。
“老夫人，您别生气！”还好此行有连翘，她赶紧翻译道：“少夫人是说这道观瞧着不对劲儿，并非是对您不敬。”
“您看这台阶上的雪，明显就没清扫过，还有那大门，天还没黑呢，怎么就关了？”
经连翘提醒，老夫人才发现这些细节，可她们都走到这了，难不成再退出去？
这么多人看着呢，此时退出去，无异于是在承认她老了，不中用了，如今一个小辈都能在她面前指指点点了。
她只觉得面子挂不住，老夫人脸色难看：“这道观只有一个老道长和两个小道童，忙不过来也情有可原，这么冷的天，早早关门有什么的？”
说完，老夫人甩开沈云苓的手，叫来冯嬷嬷：“你若怕有猫腻，你就自寻住处去，我身子不适，折腾不动了。”
将手搭在冯嬷嬷的胳膊上：“冯嬷嬷，咱们去敲敲门，今夜就住在这儿，你一会儿再拿些香火钱，毕竟要麻烦道长他们。”
说着，就在冯嬷嬷陪同下，带着一半家丁踏上了台阶。
沈云苓发了愁，这老太太怎么一点不听劝。
这时兰嫣走了过来：“夫人，都说老小孩儿，妾看老夫人也是如此，咱们不要同她较劲儿。”
“不若咱们就在这台阶下等等看，若是无事，咱们也进去，不能让老夫人跟前没有伺候的，若真有诈，夫人就不用管我们。”
兰嫣大着胆子拉上沈云苓的手，往隐蔽处挪了挪，“您会骑马，到时您骑马去搬救兵，总比被一勺烩了强。”
若真有什么不对劲，她们也是跑不了的，沈云苓拍了拍兰嫣的手，复又摇头。
不过兰嫣出发点是为她好的，沈云苓打心底感激。
“你们好大的胆子！”
“啊！杀人啦！杀人啦！”
忽然，台阶之上传来老夫人的暴喝声，随后便是婢女惊叫。
杀人？！听到这一声惊叫，沈云苓脸色唰一下变白，再看向身侧的兰嫣，对方同样被骇到，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台阶上吵闹了不过片刻，就安静下来。
随后响起一道粗哑的男声：“不是说还有两位美妇人吗？怎么只有老梆菜？”
另一道回应的男声就相对细了些，“你身下那玩意儿又不老实了？”他嘿嘿一笑，“就是真有，你也动不得，那可都是用来换钱的。”
听到这样不堪入耳的对话，沈云苓护着兰嫣又往墙边靠了靠，食指放在唇边，让兰嫣不要出声。
这时那粗哑男声回话了：“胡咧咧什么？老子这点数还是有的，派两个弟兄去搜搜，别让她们跑出去通风报信，到时拿不到银子不说，咱们都得折进去！”
“你想像二当家那样？”粗声男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细声男忙驳道：“呸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我还没活够呢！这次抓的也是裴家，我这心还悬着呢！”
听到这，沈云苓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络腮胡的大汉的脸，她记得那人也被人叫二当家，难不成是一批人？
可她也记得，那个什么二当家被斩首了啊。
结果接下来那个声音，印证了她的猜想，还是那个细声男：“你忘了，上次也是跑了个女的，然后二当家就稀里糊涂栽了，这裴家的女人邪门啊！”
真的是一伙儿的！沈云苓眉头不禁蹙起，这次怕是对方有备而来的，她们真能逃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