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孙儿答应您一定守住裴家，只愿沈氏一事上，您能遂了孙儿心愿。”
裴铮虽是请求的口吻，但话间流露出的态度是不容拒绝。
老夫人抬眼看着最疼爱的小孙子，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否决的话。
为了这个家，她从小拘着他，同龄人都在和泥巴的时候，他却被留在家里做功课，学看账本……
“罢了，随你吧，只是祖母还要提醒你一句，你们之间未必能有善果，你心中该有一把秤，任何时候都不要失了自我和主导权。”
“我裴家的儿郎，应以家族经营为己任，莫因儿女私情乱了章法。”最终，老夫人还是同意了。
裴铮一听，唇角微微上扬：“谢谢祖母成全。”
老夫人摆摆手，一盆冷水浇下去：“不要高兴这么早，我虽能容沈氏，但你母亲那关也不是好过的，怎么平衡她们的关系，你可有应对之法？”
裴铮点点头，帮老夫人掖好被子：“祖母放心，孙儿明白的，您看着不太精神，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话回头醒了孙儿再来听您说。”
老夫人确实是强撑着眼皮，也有些熬不住，只好吩咐冯嬷嬷送裴铮离开。
裴铮小心翼翼跟着冯嬷嬷退出了房门，叮嘱道：“嬷嬷送到这里就止步吧，我一个人回去就行，在自己家里总不可能走丢，祖母这边不能没有人，若有什么事，嬷嬷务必派人知会霁月轩一声。”
冯嬷嬷应了声：“老奴知道了，哥儿放心，老奴定会寸步不离守在老夫人床边，哥儿赶紧回去歇着吧，累一天了。”
裴铮道是，心里还挂念着沈云苓，也没再做耽搁，大步流星地出了寿康居。
……
沈云苓进了霁月轩片刻也没闲着，先去看了看连翘，见她一切妥帖后，又去着人收拾空房间。
兰嫣来得突然，很多事情准备起来，未免有些手忙脚乱，尤其是院内的下人还不懂她的意思，进度多有拖沓。
本想收拾个屋子出来给兰嫣住，结果瞧着那架势一时半会儿收拾不出来，沈云苓心中忽然生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她让人继续收拾空房，自己则进了她和裴铮的屋子，还好这里没多少她的东西，一个包袱差不多就能收拾干净。
说干就干，她将收拾好的包袱背在身上，正好迎上了冻得脸色发青的兰嫣，不言也在吸溜着鼻涕。
沈云苓见状，忙走过去搀着兰嫣的一只胳膊，将她往房间带，顺势还瞪了不言一眼，平常看着挺机灵的人，怎么今日呆蠢呆蠢的。
她为何把他留下陪兰嫣，不就是想让他劝劝人，毕竟是裴铮贴身小厮，兰嫣总要听进去几句。
结果，她东西都收拾完了，才见他们回来，在雪地站了那许久，可想这人得冻成什么样。
进了屋，沈云苓便把兰嫣按在床榻，又扯过被褥将她包起来。
人在雪里待得太久，不能马上烤火，身体受不了，得缓缓才行。
目光落至兰嫣沾满了积雪的鞋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情之一字，果真害人不浅。
鞋袜怕是都湿透了，她身边又没带婢女，瞧她一脸落寞的模样，估计也照顾不好自己。
外面的婢女都有各自忙活的事，沈云苓又发不出声，不言是男丁更不能让他近身伺候，只能是自己先帮她换了。
沈云苓几乎是想都没想，弯下身就要帮兰嫣脱掉鞋袜，却在即将碰到之时被兰嫣躲开。
“少夫人不可。”兰嫣冻得牙齿止不住打颤，缓了这许多时候仍不见效，可想而知冻得有多狠。
这时候还和她犟什么？沈云苓拧着眉，难得硬气起来，直接蹲下身抓住了兰嫣的脚腕，替她褪去了鞋袜。
袜子不知湿了多久，冰凉冰凉的，兰嫣那一双玉足都有些冻得发紫了。
沈云苓指着床榻，让兰嫣整个人躺上去。
“少夫人，妾同您明明无甚交情，您为何如此真心待妾？”兰嫣眼眶红红，冰冷的手拉住了沈云苓。
为何？沈云苓笑了笑，轻轻拉开兰嫣的手，随后帮着她把腿抬到榻上，再拿被子盖住。
也许是因为同样是女人吧，沈云苓在心底这样回答，再说她也不愿与任何人交恶，何况在裴家这个冷冰冰的宅子里，兰嫣同是沦落人罢了。
啪嗒~
一滴清泪掉落在锦被上，这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兰嫣情绪失控，她双手抱紧膝盖，将自己蜷成一团，头埋在膝间，呜咽起来。
起初，是如幼兽一般的轻声啜泣，沈云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兰嫣的情绪，没成想却是一发不可收拾，兰嫣哭得更凶了。
不言见状，忙退了出去，这可不是他能看的。
沈云苓看着兰嫣颤抖着的双肩，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思绪飘远，哎，奶娘说得太对了，谈什么都别谈情，吃亏的只会是女人。
“少夫人，谢谢您。”发泄出来之后，兰嫣状态明显好了许多，她抬起头哑着声音同沈云苓道谢。
“您真的同一般女人都不一样，是个好人，”兰嫣打量着沈云苓，“难怪九爷对您倾心。”
这话是兰嫣发自肺腑之言，是由衷称赞沈云苓，可沈云苓却笑不出来，只因后面那句，裴铮对她倾心。
沈云苓摇了摇头，却不打算同兰嫣解释什么，既然兰嫣情绪稳定了，她也不用再陪在这里了，于是起身便要往门外走。
人刚走出几步，身后的兰嫣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少夫人，九爷他从没碰过妾。”
这话同她说个什么劲儿？沈云苓像是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出门便看到守在门口的不言，冻得直跺脚。
沈云苓走到他面前，指了指下人庑房的方向，让他换一双鞋袜再来。
不言奇迹般地看懂了：“小的皮糙肉厚，冻不坏的，谢谢少夫人关心。”
裴铮也在这时进了院子，看到沈云苓和不言站在廊下，忍不住开口：“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小心惹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