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了说正事，她还是得哄着郁雨初，于是她这张精明的脸上倒少见得多了几分憨厚。
她先是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郁雨初的肩膀，用本就尖细的声音哄道：“弟妹——不生气了哈——”
郁雨初抬眼看了眼满脸赔笑的许氏，默不吭声地将头转向另一边。
“弟妹，嫂子这也不就随口一说嘛。”
许氏狡辩道，“再说了，你嫂子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惯了的，你别放在心上。”
“嫂子这随口一说，可真是将我陷于不义了！”
郁雨初的声音因着隔着帕子的缘故，显得闷闷的。
许氏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搓了搓手，讪笑着不知该如何安慰。
郁雨初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嫂子，将心比心，虽然我和林......虽然我和清河才成亲不久，但我一早就听过嫂子能干的贤名，我心中对嫂子你有无限的尊重......”
“弟妹你这——”
饶是许氏这样爱占便宜泼辣的人，听了这一番夸奖，面上也不由得有些赧然，她看郁雨初也不由得顺眼了几分，难得真心实意地说道：“弟妹，嫂子原先倒是不知你有这份心思。”
郁雨初见许氏态度温和起来，这才放下帕子，对上她的视线，认真道：“我本不想与嫂子说的，如今说了倒也正好了。
嫂子，你既知道我有这份心，那往后说我‘嫌弃你们这些穷人亲戚’的话可万万不能再说了。”
许氏被郁雨初夸得正开心呢，此刻是连连点头保证道：“当然、当然了，嫂子本也就是随口一提，你别放在心上啊。”
郁雨初应了一声，不再提就好，她可怕极了这村里的议论了。
“弟妹啊，那嫂子就接着说事呗。”许氏有些局促地动了动腿脚。
“嫂子有啥事你就说呗。”郁雨初笑了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哎，好。”许氏点一点头。
来的时候她就铁了心的要把这事办成，“嗯——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说起来意道：“弟妹啊，我知道你大哥没少收清河帮衬，你大哥和你嫂子这心里其实一直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郁雨初不由得挑了挑眉，心里却明镜似的，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过意不去”，若真是过意不去，今日许氏也不会上门了。
先前被郁雨初打断后，许氏的思路就有些断带，最早准备好的那些漂亮话倒是给忘了个七七八八，许氏干笑两声，继续道：“所以你大哥就想了个好点子。
这不前些年村头的张家那两口子靠着养鸡赚了一笔嘛，你大哥就想着也学着人家养鸡......或者养些鸭子什么的，总归他平日里也闲着，找点事情做做也好。”
“养鸡啊，养鸡好啊。”郁雨初喃喃道。
随后她略略侧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许氏，“嫂子，你们可算过要养多少只鸡？在哪里养？平日里给它们吃些什么？”
“这——这——”
许氏倒是被她这一连串的问题给问懵了，这事本就是林黄海随口说的，他们也只是想些搞到点钱再慢慢筹谋，面对郁雨初这一番精细的提问，她自然是答不上来。
许氏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勉强，含糊其辞起来：“这、等先有银子了再说嘛。到时候凑到多少银子，我们才能确定要养多少鸡啊，你说是吧，弟妹。”
郁雨初没吭声，这话她可不敢应，她现在可是明白了，这两口子正为着自己这虚无缥缈的概念四处问人要钱呢，这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林清河和她。
不过就算郁雨初不吭声，许氏也不会放过她，许氏笑眯眯地对郁雨初道：“弟妹啊，你看——
你和清河是不是也拿点钱出来？无论是多是少，都是你们的一点心意啊。”
“呀，嫂子，你这话说的。”
郁雨初也不着急拒绝，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咱们不是一直都努力帮衬着你和大哥吗？
可这事既然关系到你和大哥今后的生计，那就是非同小可的大事，这办大事自然要有大钱......
我和清河这不过就两个人，嫂子你若是有这份报复，您多去街坊邻里的多说道说道，也让大家都来帮帮你们，好让你们早日把事情办成咯。
嫂子，你说是不？”
言下之意就是，你脸皮这么厚，先去别家借钱呗。
“是，是这个理。”
许氏被郁雨初哄得一愣一愣的，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不由得抱怨起来，“弟妹你是知道的，咱家和爹娘那个情况，就是我愿意豁出我的脸皮来去问乡亲们借钱，那也是没人愿意借的。”
当然没人愿意借了，林家这一大家子人还欠着一屁股债，拖拖拉拉的不肯还钱呢。
没人借，所以就逮着她和林清河骗钱是吧。
郁雨初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一副为难纠结的样子，“嫂子，不是我不愿意帮你。
实在是囊中羞涩，你应当也听说了，我和林清河前阵子又欠了一笔钱......”
“这有什么的啦！”
许氏双手叉腰愤愤不平道，那副泼辣劲儿一下子就显露出来了，“老二不是出海能挣好些钱吗，让他问工头提前拿工钱不就有钱了吗？”
郁雨初差点就没忍住想骂她。
预支工资给他们拿去挥霍是吧？
好家伙，这是一点儿也不顾他们的死活啊。
郁雨初摇了摇头，目光却很坚定，“嫂子，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得自己跟清河说。”
“行。”许氏很是爽利地一点头，又问道：“清河呢，清河去哪了？”
郁雨初不敢说他去出海挣钱了，对于林清河这些亲戚，她心里是有数的，一听说林清河出海后，他们一定会数着日子算林清河这一趟的工钱，到时候再来问林清河讨。
这工钱，自然是让他们知道的数目越低越好。
“我不知道。”郁雨初一脸真诚地摇了摇头。
“他去哪了？他没跟你说吗？”许氏没想到他们之间还这样生疏，有些诧异。
“没有呢，要不嫂子，你等他回来再说？”郁雨初笑着提议道，不动声色地抬手摸上了木门的门框。
“没事，既然屋里都是灰，那我就坐在院子里等他回来就是了。”许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要推开郁雨初闯进来。
这架势，哪里像上门问别人借钱的？
分明就是讨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