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晏不用看，也大概能猜到周正和禹卫碰上是个什么情形。
他不急着见他们，让他们自己先狗咬狗去，今天这事总要有人给他一个交代，就看他们谁能咬过谁了。
直到胡秀儿缝合完，老大夫将血止住，把伤口包扎好，确定患者还有气，如果能熬过今晚，可能还有救，顾清晏才起身去正厅见客。
冻了个半死，终于被放进来的周正和禹卫，看到坐在上位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喜怒的顾清晏，心里反倒更慌了。
顾清晏面无表情听完二人的请罪，既没顺着周正的意思公事公办，也没接受禹卫的提议，将嫌疑人放在跟江州府一案相关的人员身上，私下追查。
他只淡淡说了句，“出宫之前，我夫人还遭到了太后跟前李嬷嬷的强行阻拦，司礼监也带人参与其中，幸亏我夫人聪慧勇敢，要不然此刻还有没有性命在都尚未可知。”
周正和禹卫忍不住对视一眼，皆是惊恐不安。
这种宫中辛秘之事，小侯爷告诉他们是何意？
难不成小侯爷是想提醒他们此事跟太后娘娘有关？
小侯爷觉得那些刺客是太后娘娘派来的，因在宫里没得手，不死心，就在宫外又动了一次手？
这，这要是真的，那他们怎么管得了？
他们只是微未小官，牵扯到太后娘娘的案子，他们有几个脑袋过问？
顾清晏还嫌不够，慢悠悠又说了句，“太后一向仁慈，同我夫人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想来不会故意为难她，此事应是有误会。”
周正和禹卫急忙点头赞同，一个劲儿道：“对对对，小侯爷说的对。”
“小侯爷英明，一定是误会。”
哪知顾清晏话锋一转，又道：“许是我流年不利才会诸事不顺，昨日去了趟梅林，今日就有人在大朝会上污蔑我逼得老御史自尽。
老御史弹劾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若记仇要报复，也不会等现在。
不成想，大朝会刚结束，我夫人就在宫中遇到了变故，回来路上还险些被暗杀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是冲着我来的，也不知我究竟得罪了谁，先是在战场上被暗害，现在连我夫人都不放过，对方真是对我恨之入骨啊。”
周正和禹卫比着把头往下低，恨不得打个洞直接钻进去。
小侯爷这话里的意思，他们实在不敢深思啊！
周正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恨不得给顾清晏跪下。
爷，您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下官经不住这么吓啊！
从小侯爷失踪，到大理寺少卿余户遇刺，再到福瑞郡主遇刺，然后小侯爷回京，福瑞郡主登门被赶出来，长公主秘密联络朝臣……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跟今日的事联系起来，朝堂上起码一半的官员都得被问罪。
他只是个小小的京兆府尹，真没那个本事撬动这么大的案子，更没那个胆量触动这么多人的利益。
他会死的连渣都不剩的，甚至他的家人，他的族人，都得跟着一起倒霉。
禹卫也吓的两腿发软，早就听闻勇冠侯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没想到他还疯癫。
他要真这么搞，朝堂都得掀翻天。
但凡能在朝堂上立足的，谁身上没有二两泥，勇冠侯要是真攀扯起来，没一个清白的。
见这二人战战兢兢，没了来时的装腔作势，顾清晏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主动替他们解围。
“快过年了，大家都挺不容易的，我也不是那爱计较的人。
此事我就不报官让你们为难了，我相信太后不会故意为难我夫人。
那个李嬷嬷应是受人指使，才敢这般肆意妄为，指使她的人必然是太后极为看重的人，才能在太后不知情的情况下，越过太后直接指挥李嬷嬷。
刺杀我夫人的死士，也绝非一般人能够指使，此人必定对我恨之入骨，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在离正阳街那么近的地方冒险行刺。
老御史自尽的时机也这般巧合，很可能这幕后之人不仅恨我入骨，还同老御史有私交，故意逼死老御史污蔑我。
你们不妨顺着这些线索查一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周正心中直叫苦，小侯爷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让长公主背锅嘛。
连他都知道，老御史更倾向长公主一派的停战和谈计划，不赞成皇上在西北战场上继续作战。
为了促成和谈，近期老御史跟长公主来往颇为密切。
但老御史并不是长公主一派的人，他只是在这件事上赞同长公主，其他事上该怎么弹劾怎么弹劾。
比如福瑞郡主，就被老御史弹劾过好几回。
最近的一回就是福瑞郡主在勇冠侯府门口撒泼，老御史认为此举有损皇室颜面，让皇上下旨降福瑞郡主的爵位，以示惩戒。
所以长公主记恨老御史也是有可能的，但是长公主昏了头才会在这个时候逼死老御史。
老御史自尽了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就算用脚指头想也不可能啊！
禹卫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小侯爷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要咬死长公主。
但是若说长公主绝对没有杀害勇冠侯夫人的心，那也未必。
毕竟福瑞郡主倾慕小侯爷一事闹的人尽皆知，小侯爷却转眼娶了个乡野村妇，还万般宠爱，招摇过市。
实在太打福瑞郡主的脸了，为了给女儿出气，为难一下出身低贱的勇冠侯夫人也不无可能。
反正他们五城兵马司是兵部管辖，贺尚书跟长公主也不对付，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总要有个人背锅，让长公主背这个黑锅也不是不行。
就是，这事儿吧，不太好操作。
勇冠侯心黑手狠，长公主也不是什么善茬啊，一个弄不好，别说他们这些小喽啰，只怕连贺尚书都得跟着受牵连。
顾清晏比周正和禹卫更清楚，老御史自尽不是长公主做的，长公主也没那个魄力派人在离正阳街那么近的地方刺杀胡秀儿。
她要真有这个胆量，当年坐上皇位的就不是他舅舅了。
但那又怎样？
他就是要让长公主背这个黑锅，就是要让她百口莫辩，就是要逼她为了自证清白，主动想办法找出幕后真凶。
这世上能跟皇上对抗的只有太后，能给皇上添堵的只有长公主，既然皇上要容忍，那就继续忍吧。
他倒要看看，他那个好舅舅还能忍多久？
至于真凶，无外乎就那几拨人，他才不会费尽心思去查究竟是谁干的，辛辛苦苦找证据一一验证。
周非白的事已经让他有了足够的教训，为了证明别人做了错事，而自己费心劳力去搜集证据有多蠢。
反正那几拨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干脆一起埋了算了。
先让他们狗咬狗，等咬够了，他再出手，至于朝廷会乱成什么样，谁在乎？
他们都敢在宫里动手，在街上刺杀了，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倒要看看，他们谁能有他不怕死，敢跟他豁出命来玩！
周正故作为难的答应了下来，禹卫也没拒绝，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见一见胡秀儿，当面问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