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浅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眼睫如同蝴蝶一样缓慢启翅，似乎在努力理解并且确认这句话。
“你是指，他的耳朵有残缺吗？”
小张点了点头，“是有点听力障碍，太专注或者有噪音，他就不怎么听得见声音这样子。”
“啊——”，莫浅灯的视线重新落在了宋臬身上，“是这样。”
“好可怜。”
在莫浅灯看宋臬的时候，小张也扭头看了过去。
他发誓，宋臬这家伙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全能打工狂，一定身家不菲，完全可以配备助听的装置，可是他似乎从始至终完全没表现出过这样的打算，即便是别人给他建议他也不屑听。
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平时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沉闷性子，不论在什么场合都恨不得自己做个隐形人，所以恨不得听不见说话。
也恰好因为小张这么想着走神，所以他并没有听出来少女似乎格外怜惜同情的措辞下，带着某种小小努力按捺的愉悦兴奋。
宋臬。
莫浅灯唇齿间细细地呢喃这个名字，这时候宋臬已经收好东西站了起来。
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粗糙陈旧的宽大工作服也掩盖不了他的好骨架。鸭舌帽往下一压，阴郁沉喑的眼神也一并掩了下去。
小张也跟着爬起来，脚有点发麻，他差点一屁股又坐回去。
他侧头对宋臬说话，“这应该是莫大小姐，刚刚问你名字呢，说你工作做得好。”
宋臬闻言，动作一顿，然后只是沉默拎着工具箱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你要不要打个招呼？”
宋臬摇摇头，他没抬眼看，这会儿耳边只有咫尺边小张絮絮叨叨的声音，还有风拂过皮肤的细微感觉。
不过因为听力不太好，所以其他感官也就更加敏锐。
几步之遥的少女这会儿正看着他。
以一种……宋臬理解不了的目光。如同先前那个微笑。
他又拧了拧眉，拎着工具箱就立刻往外走。
这突然的动作，步子又迈得大，一抬头就走出去大老远，把小张吓一跳，“哎！你倒是等等我啊！”
他立刻匆匆地看向莫浅灯，“莫小姐，这个设备，应该是修好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他就是这个性子！”
莫浅灯轻轻点头，然后微微抿了抿唇瓣，像是有点腼腆和抱歉，语气小心翼翼，“但我感觉他貌似是，有点生气了。”
“我是画画的，所以有时候，喜欢盯着人看，大概是让他感到冒犯了，麻烦你代我向他道歉。”
“哎！”小张一愣，被提醒这才想起来，的确，莫大小姐是很有名的天才少女画家。难怪身上不小心弄了这么多颜料呢。
这么一说，刚刚盯着人身上看，倒也算是某种职业习惯了。
“我会转告他的，再见莫小姐！”小张说完，立刻抬脚跑着去追宋臬。
“宋哥！你等等我啊！”
莫浅灯一直在原地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内，午后灼烫的日光晒在薄薄的脆弱眼皮上，有点睁不开眼睛的刺痛感。
她拎在指尖的芭蕾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进了草丛，柔嫩的掌心被圆润的指甲刻上了一圈月牙弧度。
听力障碍…吗？
莫浅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砰砰急促跳动，她的目光落在了刚刚两人蹲着修理的设备处，静静凝视两秒。
手指勾缠着背在身后，踩着草坪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舌尖探出，舔了舔粉润的唇瓣。
——
晚上的时候，私家侦探调查到的资料就到了莫浅灯的面前。
很简单的一份资料。
宋臬，一个普普通通的，父母双亡的劳碌社畜。
打很多份工，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要还父亲生前的债务，后来行程习惯，一直保持这个工作频度。
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工作日工作，休息日在家里休息，天黑的时候才出家门。
日程单调枯燥，某种程度上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成不变。
莫浅灯手托着腮，指尖轻轻点着资料上的文字。
今天太冲动了，她好像把人吓到了。淡淡的戒备感，莫浅灯还是能察觉到的。即便他什么也没说。
脑子里又浮现今天午后瞧见的，据她判断一定漂亮的肉体，或许按照资料上记录的那些工作来看，他身上还有更多遗留的标致伤痕。
这让莫浅灯久违生出兴味的冲动，她跃跃欲试地期待看见那全部，然后欣赏。
只不过让他来当模特，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情。
管家接到大小姐的电话说要看一部露天电影的时候，微微惊讶，因为现在时间的确不早了。
“不可以吗？”一时没有回答，电话里就传来少女细软的气馁的声音。
大小姐在家里也不太爱说话，尤其是二小姐她们在家的时候，更显得柔软怯弱，难得提出要求，管家立刻醒神，“当然可以，大小姐，如果您想的话，我这就让人为您准备熏香果盘饮料。”
“唔，吃的就不用了。”
“那您想看什么电影，我去调试，您下来就可以看见。”
“随便都可以的。”少女声音软糯起来，“我很快下来。”
管家立刻去安排。
然而说要下去的少女，挂断电话之后，却继续在高脚凳上摇晃着赤裸的双足，她捏了一枚慢条斯理地塞入唇瓣，漫不经心的，完全没有要下楼的打算。
不到两分钟，楼下就重新打了电话上来。
管家的声音很是抱歉，“大小姐，非常抱歉，露天电影院的设备似乎出了问题。”
“啊，今天不是叫人来修理了吗？”
“是的……不过恐怕不太专业，委屈您去影音室看电影可以吗？”
莫浅灯拒绝了，“算了，今天就不看了。既然没有修好的话，明天继续让昨天的师傅来看看吧。”
“我看见他还挺熟练的，正好，我房间的电脑也坏了，让他一并看看吧。”
“这……不需要换一个维修师傅吗？”管家犹疑。
少女咕哝，“我今天跟他搭了两句话，明天也好说我的房间有什么需要修理的，换个人我不熟悉。”
管家瞬间了解，“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