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三月。
今日朝宅门口的小巷围得水泄不通,满宅子大红色的喜字。
站在门口迎客的朝康与朝道脸都笑烂了。
但还是比不过在里间女宾席的陈氏,本就丰腴喜庆的脸,如今更甚,牙花子都能远远的瞧见。
朝颜怀里抱着朝婧的女儿,朝婧见其只乖乖的在朝颜怀里,无奈叹道:“她不知为何性子顽皮得很,真担忧她日后。”
朝婧面色红润,这些年显然是过得不错的。周家二子与豫州之乱牵扯上,周牧监都被革职查办。
幸而在此之前,朝婧收到一封从别处传来的信,是当年离开的淑姨娘,说她在豫州外见到了周家二房。朝婧暗道不好,她不信周祖谦,但朝颜当时也不在,她只得将此事告知朝康,朝康想了许久,去找了周牧监,而后周牧监当着裴刺史面,逼着周祖谦分家出去,她也才免遭一难。
如今朝婧靠着朝家,时不时回来陪王祁澜说话解闷儿,至于朝家庄上的声音她只当没听见。
如今没了妯娌,没了继子,大事小事皆由她做主,即便只生了女儿,她婆母也不得对她说半个字。
朝婧见到对面杨廷耀的夫人朱五娘子,想到白婉钰,小声道:“白大娘子可还好?姓姜那个虽娶了杨家女,但丢了瓷器行后,杨家便不待见他了,又到这河道两旁做起水寇的营生,也不知是走运还是怎么,竟搭上了掌管水运的监察,真是福气大,老天没眼。”
“福与不福,还有得论。”刚说完,朝颜见门口来的人,众星捧月,将孩子忙交给朝婧。
迎了上去:“县主安好。”
良先县主对王氏与陈氏微微一笑后,便拉着朝颜坐在正位:“今日来便是来见你,你在也没白走这一趟。”
此话一出,旁边众人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王祁澜与一旁的朝婧互相相视一笑,腰杆都挺直了不少。陈氏脸色一僵,但还是乐呵着,反正她日后亲家可是将军秦家,她不急这一时。
其余之人,何家、杨家等,皆面色挂不住。
待众人都散去后,良心县主靠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朝颜微愣,点头。
闹腾一日,终于送完了宾客。
王祁澜实在是脸笑僵了,找了个更衣的由头,忙躲回后院歇息。
反正今日她也不是主角儿,喝了一大口茶后,莫名长叹声气。
刘嬷嬷知王祁澜心中的小九九,一边替她揉捏肩颈,一边劝慰道:“夫人,大喜的日子叹气作甚?”
“这喜也跟我关系不大。”
“怎这般说,今日席间,别说何家了,连杨家夫人司马之女都对您热情异常。人人都是有眼力见儿的,全都瞧见良先县主一来,可是先尊的您。”
说起此事,王祁澜也奇怪:“裴刺史去了秦府,你说这县主为何会单独来我们朝家呢?再者要讨好也该是去笼络三房才对。”
“别说朝家如今了,就连咱们王家如今已成我朝最大的茶商,这些都是因我们娘子在暗中牵的头。别人不知,县主那般的身份,心中都明白着呢。再者朝阳郎君如今也入长安赴考了,若这次中了榜,朝家更与他们其他几家甩开一大截。”
王祁澜高兴得意着:“那是自然,连我阿兄都对颜儿赞赏有加。如若这次朝阳真中了,以往在我颜儿身上的脏水,今时今日也该泼回去了,我就喜见那些人在我面前吃瘪不敢言语的模样。你快些去把郑氏叫来,我要与她好好说说。”
“今日人手不够,郑氏去帮着娘子置办酒席去了。”
“酒席?这是作甚?”
刘嬷嬷偷笑:“桂菊说,是娘子有一故人要来,特意在后面私塾命人单独置办了一桌酒席。还命所有人都不得过去。”
王祁澜一听:“故人?哪位故人?”
刘嬷嬷靠近王祁澜耳朵偷偷说道:“这到姑苏的故人,老奴觉怕是只有秦将军了,将军府这会儿席面怕也是散了,诺大的府邸,只有他一人,想来也是想找人解闷儿的。”
王祁澜一听面色这才是真喜了:“这般说来,我家颜儿这将军夫人的位置有望了。这样好,这样才好。”
私塾内。
郑氏置办过后,便很懂事的立马叫所有人都撤走了。
朝颜向她微微行礼:“多谢小娘。”
郑氏也微微回礼,朝颜这次回来匆忙,郑氏还未得到机会,好好询问她:“小喜可还好?”
朝颜点头:“她本打算与我一同回姑苏的,但尤三临时受伤,我让她多待些时日,想来过些日子他们也便会回来。”
郑氏笑笑点头:“那便好。”
朝颜叫住郑氏:“小娘,你若想走,随时都可。”
这话朝颜在几年前也与她说过,说是有人帮她求的自由身。那时她犹豫过,纠结过,但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只身一人出去能做何,最终拒绝了。
郑氏笑笑,微微点头离去。
朝颜这才回了私塾。
沈十将四周全都探查了一番:“夫人,无何危险。”
朝颜点头命沈十守在此处,推开小门,里间已坐着一人,快步走去:“王爷。”
越敬王点头示意她坐:“他可还好?”
朝颜点头替他斟酒:“此次回姑苏时,在长安短暂停留了两日。他如今虽无官职,但天天与人赛马,骑射,打马球,过得也算惬意。”
越敬王听完一笑:“所以给自己挣了个纨绔名声?”
随后越过朝颜看着私塾那道大门,重重叹口气。
朝颜知他此次来,是想碰碰运气,朝颜也时不时看向大门,心里也没底,他会不会来。
菜过五味,早已有些凉了。
越敬王再次一仰而尽酒樽内的酒,有些失落的放下:“罢了,你家这宴席想来也快散了,本王也该走了。”
朝颜只得起身恭送。
二人刚站起,从墙外却翻进来一人,越敬王立即抬手止住自己身边的暗卫。
沈知行见廊下之人,顿了顿,才走过去。
朝颜见二人面面相觑,皆沉默不语的样子,开口道:“这饭菜也有些冷了,我重新端些热菜过来。”
朝颜走后。
整个私塾寂静的只有风吹竹叶的声响。
越敬王见他满脸别扭的样子,率先一笑,坐下的动作都轻松不少:“又是无旨出的长安?”
沈知行也随着坐于他对面,沉声道:“请了旨的。”
“请了旨还这般偷偷摸摸?”
“我这张脸在姑苏可还是杜空青。”
越敬王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最后欣慰笑道:“你性子真的很像你母亲。”
沈知行听此,瞧着他,先皇驾崩时,越敬王也来了长安,沈知行一直忐忑,越敬王会不会来找自己,但那次未有,只是托沈归远带给他一短刀,是沈文知曾贴身佩戴使用的。
“你既知你二人没有结果,为何还要触碰界限?”沉默良久,最后终还是问出。
越敬王重重叹声气,看着沈知行眸子,似在瞧故人:“我以为可以护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