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锡元理了理衣袍下摆，赵宪就先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不如请小大夫替我选一选。”
话音刚落，角落处便有人影闪动。
竹芸抬眼看了一眼，那些都是南修瑾派来的人，想必是见到南锡元在这，回去禀告他了。
苏落影抬眼看向南锡元的眼睛：“既然贵人选不出来，那咱们就先卜卦，后看病。”
苏落影摊开右手：“贵人是想看面相，看手相，还是看生辰八字？”
南锡元面不改色，赵宪的心却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这姑娘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啊？！
就这么问当朝皇帝的生辰八字，随便来个人给她扣上个谋反的帽子，整个苏家以后就别想有活口了！
也就是南锡元不在意，否则苏落影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八字不好轻易与人。”南锡元面带笑意，他对苏落影的兴趣又多了几分，“手相与面相都看看吧，你就随便说说，不必紧张。”
苏落影颔首应下，低头盯着南锡元的手掌开口就来。
“贵人命中子嗣繁多，但天姿不佳，易兄弟阋墙，贵人需得一碗水能端得平，或是选用能服众的儿子继承家业，方可解此难。贵人需得谨记，子嗣贵精不贵多，预期多生几个，倒不如好好教养。”
兄弟阋墙二字一出，南锡元的脸色就变了。
他头微微一扬：“说的不错，搭个脉吧，可能是上了年纪，身子总有些不爽利。”
苏落影抬手就要给南锡元搭脉，赵宪欲说些什么，却被南锡元一个眼神止住。
南修瑾赶到的时候，苏落影还在搭脉，一看见南锡元，他的心就不由得悬了起来。
他们这位陛下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前一秒可能还笑嘻嘻地和你聊天，下一秒就有可能让人把你拖出去斩了。
要是苏落影一句话说得不合南锡元的心意，恐怕今日之后世上就在无这个人了。
“陛下出宫这样的事情，你们怎么不及时来报！”
身后哗啦啦跪了一片：“属下失职，本以为陛下是玩心大起，却未曾想到是奔着苏二小姐来的，请王爷责罚！”
南修瑾狠狠皱紧了眉头，摆了摆手：“罢了，回去自己领罚。”
“多谢王爷开恩。”
反正他现在已经在这里，大不了直接公之于众，总能把苏落影给救下来。
南修瑾忽地想起了什么：“苏二小姐知道陛下的身份了吗？”
侍卫一抖：“听他们方才的对话，应当是知道了。”
听到这话南修瑾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卜者最善揣度人心，苏落影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说话的时候必然也会小心许多。
南修瑾刚这么想着，苏落影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腿一软。
“贵人久病难愈，身体底子已然是全损，要想痊愈，非神仙不可。”
这话一出，整个现场静谧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似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就连南锡元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在几人反应过来之前，人群里就响起了议论声。
赵宪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赶忙指责苏落影：“大胆！这等话你也说得出口！”
南锡元一怔，这话宫里的御医可都不敢说，他们怕说了没命。
但苏落影不怕。
“为何说不出口？”苏落影反问，“话虽难听，可却能救命。”
南锡元伸手在桌上轻敲两下：“救我的命？这话如何说？”
“贵人长期心肾不交，如此一来便失眠、多梦，夜里难以安眠。这夜晚是诸邪最易入体之时，难以安睡便导致诸邪入侵，长此以往，身体必然衰坏。”
苏落影继续乘胜追击：“贵人先会感觉身体疲惫，久睡难醒，如此一来元气自然而然就泄出去了，身体底子就虚了，稍稍吹点风便会感染风寒，时有高热。”
“即使用了药，痊愈了，也经常感到头晕目眩，事事力不从心，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仅仅只是多走两步路便累得不行。”
赵宪在一旁听着，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这些话，他这个做奴才的知道，御医也曾跟他说过，可南锡元这是头一回知道。
这症状，桩桩件件都能对得上。
见南修瑾面色不动，只是打量着苏落影，赵宪心里就有了谱。
没有哪个帝王会不想长命百岁。
“真是神医！都对！都对！”赵宪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那可有什么法子？”
苏落影抓起桌上的银子就扔给了长杏：“贵人日常吃用皆要注意，不可进补太过，每样入口的东西，最好是验过再说。”
赵宪一面观察着南锡元的脸色，一面继续发问。
“神医这话说得奇怪，我们老爷事事都小心谨慎，入口的东西就更是样样都要经由我验过了才入口，怎的会有问题呢？”
苏落影抬眼看向他：“那你也得瞧瞧大夫才是，饮食同源，这脉象不会差得太多。至于原因嘛……”
苏落影拉长了尾音，就连南锡元的好奇心都被她吊了起来。
苏落影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个笑：“贵人府中有王母出头，需得用双幺夹白之草木方可解，这事可不在一时。”
赵宪还一头雾水，不明白苏落影这话是什么意思，南修瑾的脸色却已经沉了下去。
噌的一声，南锡元猛地站了起来。
“赵宪，银子都给她，我们走。”
赵宪一脸懵，赶忙把腰间的钱袋子放在桌上，随后快步跟了上去。
周遭的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苏落影已经在叫下一个了。
人群很快恢复了之前的秩序，只有角落里的南修瑾反复念叨着苏落影方才说过的话，好半晌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南锡元回了宫，第一道旨意就是让人去查宫中各处是否有人擅用药物。
赵宪老实地吩咐了下去，却还是不解其意。
“陛下，老奴愚钝，还请陛下赐教。”
南锡元冷笑一声：“王母出头，这是毒！苏家二女是在告诉朕，有人给朕下毒！”
“啊？！”赵宪更慌了，“这陛下平日里的饭食药物，那奴才都是亲自验过的，不曾有什么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