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杏上前俯身，苏落影很快在她耳旁嘱咐两句。
听完后长杏却不由得有些疑惑：“小姐，真的要这样说吗？”
不说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去告诉苏有为这门婚事成了，那苏落瑶就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可苏落影眸中没有什么波动，随手捻起桌上放着的铜钱就掷了起来。
“是她自己的意思，我不过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
见她一副担忧的模样，苏落影轻笑着开了口：“别怕，照我说的去做，不会有事的。”
苏落影都这样说了，长杏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选择。
看到长杏过来的时候，苏有为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你家小姐怎么没过来？”
长杏福了福身道：“小姐说她累了，想休息，让我来给老爷传个话。”
“什么话？”
“三小姐同意嫁了。”
苏有为整个人都傻了，这才刚刚过去多久？
天都还没开始暗，苏落影就叫她来传话说事情办妥了？
“三小姐原话是怎么说的？”
长杏把苏落影教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三小姐说，赵姨娘已做了这样无颜面的事情，为人儿女，若是再不孝顺，真当是要被世人耻笑，令祖宗蒙羞了。”
一听这话，苏有为脸上就笑开了花。
“对，这是她会说的话。”苏有为一捋胡子，长舒出一口气，“我这个三女儿啊，没别的好，就是特别的知书达理，是个孝顺孩子。”
若是不了解前因后果，旁人还只当是苏有为苦口婆心地教育不成器的女儿。
可知晓了前因后果，长杏此时只觉得恶心。
但再恶心，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三小姐走之前，还请我家小姐替她给老爷求个情。说是赵姨娘虽行为不端，可说到底是她的生身母亲，旁人嫌弃她理所应当，可自己是万万不能这样做的，否则就是忘了生养之恩。所以想请老爷开恩，好歹能让赵姨娘看着三小姐出嫁。”
这话一出，苏有为当即愣在了原地。
这要求倒是不过分，不过是看着她出嫁罢了。
可那赵姨娘，他是想要她的命的！
苏有为眉头紧锁，对着身后的小厮问道：“那个女的，还活着？”
“回老爷的话，板子打过了，还活着呢。”
“那算她命不该绝，找个不用的厢房关进去，让几个小厮去看着，婢女就免了。让他们好生照应着，体贴伺候，切莫出了差错。”
苏有为说着就朝那小厮使了几个眼色，后者立刻明白了。
刚要答允，长杏却又开口了。
“关于赵姨娘，我家小姐对老爷还有嘱咐。”
一听是苏落影的意思，苏有为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竟不知是听还是不听为好。
“你说。”
“小姐说，三小姐的婚事在即，若想家宅平安，应当多积福德，切莫让三小姐面上无光。出嫁后仍是苏家的女儿，她面上无光，便是苏府无光。”
只两句话就打消了苏有为心里的那龌龊念头。
深宅后院，一个行动不便的女人，和一群没开过荤的男人们放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不用想都知道。
可这偏偏是苏有为默许的。
要不是苏落影这话，那这事定然是就这样办了，只有这样才能解他心头恨。
但真要是这样做的，真真是后患无穷！
哪怕有一个不长眼的把这事传出去了，庆家的人对苏落瑶的清白也会起疑，必然会刁难她。
或者不曾刁难她，只要这事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有朝一日她把持了庆家，那第一个遭灾的就是苏家！
苏有为心底里直冒冷汗，还好有苏落影给他提醒。
长杏心里直打鼓，刚听完苏落影的话她还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现在她倒是明白了。
苏有为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对着小厮一挥手，示意他退下。
“你家小姐还说什么了？”
苏有为的目光看得长杏浑身的不自在，她太熟悉这样的目光了，就像是在打量一个猎物一样。
一个签了卖身契的奴婢，他怎么发落都可以。
若是看上了，纳成了通房，她反倒还应该感激。
努力忽视掉他的目光，长杏鼓足了勇气，说出苏落影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小姐还说，若是一炷香内见不到我回去，她要拉整个苏府陪葬。”
苏有为绝不会相信这样的话是一个小小丫头能说出来的，但要是放在苏落影身上，一切都很合理。
苏有为闭了闭眼，当家几十年，他头一次有了栽跟头的感觉。
“回去吧，告诉你家小姐，我知道了。”
“是。”
长杏一路小跑回了醉芳斋，一进门就见到苏落影还坐在那里，不停地掷着铜钱。
屋内没有熏香，满屋子都是清透的药草香气，令人感到安心。
长杏那一颗不安的心也在瞬间被抚平。
屋内没有别人，长杏端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
“小姐你真是神了！老爷的反应全被你料中了！”
苏落影笑笑：“只要你足够了解一个人，他的反应你都可以预见。”
长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走近了许些：“可是小姐，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帮三小姐保住赵姨娘的命，你也没有答应她啊。那赵姨娘可恶极了，要是小姐你不懂账目，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卖个人情罢了。苏落瑶有这样的魄力和心气，值得我赌一赌。”
长杏又不明白了：“小姐你不是会算吗？怎么还要赌呢？”
见长杏有兴趣，苏落影也来了精神。
“打个比方，命数有一百个台阶，你的命格注定你最低能爬到七十阶，最高则能爬到九十阶，可中间这二十阶不是天注定，全都看你的选择和努力，这也是为何同八字不同命。”
长杏点点头：“所以小姐是在赌三小姐能爬到九十阶。”
“这是其一。”苏落影垂下眼眸，“同为女人，我要让赵姨娘死，也让她干干净净的死。苏有为那样的做法，令人不齿。”
说话间，铜钱在桌上打了个转，当啷几下，躺在了桌面上。
这一爻她已经看了许多遍了，次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在算明日寿宴有何需要注意的地方，只是这结果她想不明白。
这是在让她注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