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谨诚拱了拱手：“是。”
看着眼前的儿子，苏老爷忽然意识到，在自己没有关注他的时候，苏谨诚已经长成了一个大人，正是大好年华，和自己当年甚至还有几分相像。
酒杯在手中转了两圈，桌上的菜冒着热气，父子二人竟没有一个动筷子的。
许是不适应这样的气氛，两人半晌都没有开口。
苏老爷瞥他一眼，也懒得兜圈子：“谨诚，我就不说些废话了，你觉得你这个二妹妹为人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苏谨诚皱紧了眉头：“父亲，这话不应该问我。您若是怀疑二妹妹，倒不如问问您自己，是否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这四个字听得苏老爷心头一颤，拿着筷子的手险些不稳。
苏谨诚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的目光仍旧看着门外，似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久留。
苏老爷斜睨着看他，拿稳了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口菜：“此话怎讲？”
苏谨诚毫不客气：“您要是问心无愧，又何必怕二妹妹会害您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这个道理，父亲应当是明白的。”
苏谨诚说着端起了手边上的酒杯，敬了他一杯。
“父亲，我先告辞了。”
苏谨诚的话说得苏老爷心底里一阵阵地发慌，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总是觉得苏落影会害自己，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神。
在接回苏落影之前，苏老爷以为她或许会感激涕零，或许会怨恨，可等到她回来之后，苏落影除了在大门口掉的那几滴眼泪以外，再也没有表露过任何情绪。
他甚至怀疑，苏落影的那几滴眼泪，也不过是当着其他人的面演演戏罢了。
回来之后，她在苏府受的委屈绝对不算少，可就算是苏夫人连同苏落琬一起污蔑她，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她也不是像苏落琬那样哭着找自己求助，而是有理有据地反驳，为自己证实清白。
就仿佛她根本不需要苏家为她撑腰，回来不过是她权衡之后的选择罢了。
这样一个人，他无法把控，也就不存在什么让她听话。
若是能交好倒也罢了，偏偏苏落影像个不漏风的墙，他也不可能低下头去讨好她。
可要想让苏落影主动低头，看上去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苏老爷眼珠一转，眉头顿时紧锁。
自从苏落影回来之后，这个苏谨诚就处处帮着她说话，指不定是被下了什么迷魂蛊了，他的话不好全信。
可眼下要找个自己能信得过，又有这个能力帮着参谋这件事情的人，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苏老爷思来想去，起身往赵姨娘院里去了。
苏夫人被罚了禁闭，他现在也不想看见那个女人，左右都是烦恼，不如先去赵姨娘那缓缓。
还未进院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儿们的嬉闹声。
苏落瑶和苏落珂两人自小就交好，如今也时常在一起玩。
苏老爷闻声在门口站了站，望着两个女儿在院中打闹，一时间心情大好。
赵姨娘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中还在写着什么，不时抬起头看看她们两个，笑着斥责两句。
“你们两个这样疯，要是被你爹爹看到了，又该责骂你们了。”
人到老了，为数不多的心愿之一就是能够安享天伦之乐。
眼前这一幕极大程度满足了苏老爷心中所想。
听到赵姨娘的斥责，他抬脚走了进去。
“我是个什么豺狼虎豹？姑娘家家偶尔打闹一下，我就要责骂她们？”
他这忽然进来，两个女儿顿时间吓了一跳，赶忙停了下来福身施礼。
赵姨娘面上却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风轻云淡地起了身。
刚才苏老爷还在外面犹豫的时候，她就已经瞥见了他的身影，那样一句话也不过是说给他听的。
“官人这样说，我以后还怎么教导孩子？”
苏老爷乐了：“教子就要把这黑锅给我背？”
“哪有，我这也是为了官人着想。这为父自然是庄重森严的，这样孩子们才会敬重、爱戴父亲呀。”
赵姨娘一番话说到了苏老爷心里，他最希望的就是这群孩子能够敬爱他。
只是这话难免让他想起苏谨诚，那小子可没有这样的心思。
苏老爷一撇嘴，哼了一声：“还是你教导的好，谨诚那小子，简直是目无尊长！”
赵姨娘继而宽慰道：“大少爷是个可怜的，生母早早地去了，偏偏赶上我和大夫人院里都刚生的孩子要照顾，其他妹妹们也都还小，不会教育孩子，他无人教导，如今有了出息，也算是不愧对官人的厚望了。”
一番话说得苏老爷心里畅快极了，把苏谨诚无人管教的问题轻轻拂去，再把他的出息全都说成是苏老爷的功劳。
苏老爷眯起眼笑呵呵地看着赵姨娘：“来你这没来错。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再问你个事。”
赵姨娘闻言对着两个女儿说道：“你们两个去玩吧，你们父亲这有我呢。”
两个女儿闻言如蒙大赦，匆匆施了个礼就跑开了。
苏老爷道：“你怎么知道这事不好让孩子们知道？”
赵姨娘笑道：“官人一向是有主意的，如今却来找我商议，怕是真的遇到难事了。”
苏老爷幽幽叹了口气，将那晚的事情细细说来。
赵姨娘听完脸色也沉了沉：“竟有这样古怪的事情？”
苏老爷不置可否：“你觉得，这件事情，我应该如何解读？”
赵姨娘略一思索，道：“二小姐是个尽心的，那烛火的事情，也有可能是指别的。我这几日与她相处，只觉得二小姐处处小心谨慎，人还是个好相与的，她这两日和府中的姐妹相处也不错，瑶儿也说她是个温婉的。”
赵姨娘这一番话说得苏老爷都糊涂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苏落影吗？
“瑶儿也说她温婉？”
赵姨娘点头，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神情。
“是啊，瑶儿说，二小姐知道她定了婚事之后，还特地给她掐算了一卦，还警醒了瑶儿几句，说嫁过去不会太好，可嫁人嘛，总难免被婆婆刁难，熬一熬总能熬出来的。”
苏老爷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冲着一旁的婢女吩咐道：“去把三小姐和四小姐都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