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南枝将这番话给说出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尤其是那些被樊嬷嬷教导过的姑娘，现如今听见终于有人说出了实话，心里除了震惊之外，就只剩下了感激。
至于那些夫人们，看向宋南枝，目光里却只剩下了鄙夷。
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野孩子，才会这般不懂规矩，那樊嬷嬷是什么样的人？又岂是她一个小孩子能妄加议论的？
宋南意坐在玫瑰圈椅上，看向自家妹妹的目光，满是惊讶和意外。
这些话，分明……
“二姑娘，当着昌平公主的面前，可不能说错了话。”
樊嬷嬷转过头，看向宋南枝，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是啊，樊嬷嬷可是宫里的老嬷嬷了，又怎会欺负了南意姑娘？”
此时，想要巴结樊嬷嬷的人，自然也赶忙替她开了口。
“真是没看出来，她小小年纪，就是个撒谎精！”
早已有看不惯宋南枝的小姐，现如今更是嘀咕着说道。
“想来必然是二姑娘和我之间有什么误会，所以，二姑娘才会这样说。”
听到有人替自己说话，樊嬷嬷又笑着看向宋南枝，那目光里满是威胁和恐吓。
她就不相信，在场的小姐们，果真敢站出来。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宋南枝又往姜老夫人的身后藏了些。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从前娘亲就很相信呀。
“绵绵，过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昌平公主，却突然朝着宋南枝招了招手。
宋南枝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她跑了过去，扑进了她的怀里。
“姨姨，绵绵真的没有说谎。”
宋南枝抬起头，看着昌平公主，瘪着小嘴儿，委屈巴巴的，一双眼睛里也泛起了泪光。
姨姨说，和娘亲是好姐妹，那姨姨一定会和娘亲一样，相信绵绵吧？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这般可怜，昌平公主简直觉得，像是有一双手攥住了自己的心那般难受。
她实在见不得她这般委屈。
“绵绵，你告诉姨姨，为何要说樊嬷嬷欺负了南意？”
昌平公主伸手，在宋南枝头顶揉了揉，轻声问道。
“绵绵亲眼看见的，哥哥、阿越哥哥都看见了。”宋南枝抬起自己的小手，学着那天自己看到的场面，比划道：“樊嬷嬷拿着针，就这样扎姐姐，还有紫苏姐姐。”
看着宋南枝的这番举动，姜老夫人早已是别过脸去，忍不住拭泪。
先前她从宋远山口中听到此事，尚且只是心惊，可现如今看到宋南枝模仿着这般举动，她才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一个决定，究竟让南意吃了多少的苦。
其他那些被欺负过的姑娘小姐们，见到宋南枝的动作，也是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
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只是在说，樊嬷嬷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
但是对于经历过这些的她们而言，这无疑是将她们重新推进了深渊，再一次去面对那深渊下面的猛兽。
“二姑娘真会说笑，我在京城中，教过的姑娘不少，可唯独二姑娘才说了这样的话。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二姑娘这样不喜欢，但是，二姑娘小小年纪，可莫要冤枉了好人呐。”
樊嬷嬷的脸上丝毫没有片刻的慌乱，好似宋南枝说的那些话，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
她那样，是笃定了，不会有人敢站出来，说出自己被欺负过的事情。
“好人？”姜老夫人鼻间冷哼了一声，才看向在场的所有人，道：“樊嬷嬷要不要问问其他姑娘，你究竟是不是好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有些意外。
樊嬷嬷分明是姜老夫人带来的，可如今，姜老夫人不仅不帮她，反而是将她给推到了众人面前来。
在众人的目光里，樊嬷嬷浑身抖了抖，脸上闪过片刻惊恐。
但也只是片刻，她脸上的神色，又恢复如常。
樊嬷嬷可是太后身边的人，身后更有冯嬷嬷和整个叶家作为依仗，若是得罪了她，想要毁掉一个家族，简直轻而易举。
可这些事情，从来未曾对外说过。
姜老夫人她……
难道她都知道？
不可能！
这内宅之事，又是这样屈辱的，谁会将这些话给说出来？
【唉，即便是到了这个份儿上，大家还是不敢站出来指认樊嬷嬷啊。】
卜卜躲在空间里，将这一切都看了，才叹息道。
【卜卜，我都按照你说的演了，可是她们好像和你说的不一样？】
宋南枝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昨天晚上，卜卜突然问她，要不要保护姐姐，然后就告诉她，今天要抢在姐姐说话之前，将这些话给说出来。
【我也没有想到，她们会这样懦弱，原来，果真不是所有人，都具有反抗精神。也是，像她们这样，给了机会都无法把握的人，注定是要受尽欺负的。】
卜卜故作老成的叹息了一声。
【那绵绵应该怎么办呀？】
宋南枝又问道。
“公主，我妹妹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就在宋南枝不知道该如何做的时候，宋南意忽然起身，跪在了花厅正中。
瘦削的小姑娘，跪在昌平公主面前，瘦弱得好似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蚂蚁。
“大姑娘，当着公主和诸位夫人的面，你说话可要慎重啊。”
樊嬷嬷又盯着她，道。
“我今日既敢说出来，就已经是慎之又慎。”被众人的目光瞧着，宋南意从一开始的窘迫，慢慢反而变得坦然，她对上樊嬷嬷的眼，道：“我若是不将此事说出来，将来肯定还有更多的姑娘被你欺负，我希望我是被你欺负的最后一个女子。”
“南意，你且说说，樊嬷嬷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昌平公主看着她，透过她那份胆气，像是见到了从前的姜妩。
姜妩也是这样，虽为弱女子，可从来都比男子更要强。
“樊嬷嬷进府后，就扔了我的书，逼着我学女红，若是绣错了一针，她就拿绣花针同样在我身上刺一针。我的丫鬟紫苏看不过，上前劝阻，竟被她用针刺穿了手掌。”
说到最后，宋南意已经是哭得眼眶通红，泪如雨下。
其他受过同样对待的小姐，此刻也是哭得身形晃动。
“大姑娘，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教你，但你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污蔑我啊。”
樊嬷嬷又喊道。
绣花针惩罚人，身上不会留下伤口，这才是她最惯用的手段。
“是啊，只有大姑娘和二姑娘片面之言，确实不能说明什么。”
那些看热闹的夫人，又议论道。
眼见着事情再一次陷入僵局，姜老夫人垂下眸，正想再说话。
却不曾想，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
“她没有污蔑人。”